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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2 部分阅读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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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痴痴等待,动也不动。

好半天,杜倾雨才狠心说道:“你要归顺皇上,就是跟千云戈断绝、从此敌对——”

我知、却不分辨什么,只是越发镇定自若。

杜倾雨终于不再踌躇,硬声指点着:“皇上要的,是恬曷寺的‘地宝’……”

恬曷寺掌管全国土地,权职分散十六州,并设十六副“执令疏”、疏内灌盅,以控制下属司勤官,进而渗透其地格方圆的大统。

这十六副“执令疏”就藏在恬曷寺的坤圆斗中,那封印是五行之气、混沌精蒙所成,所谓的“地宝”便是解这封印的法器,书名叫“滂忝”。

滂忝本应在天子手中,但千云戈握大权多年,这东西想必还在均赫王爷匿下。

我不禁了然:以上次见驾的光景看,朝中五大盟派,彗升武苑自然已是听命皇上;其他几派,除了白褚坞旗下、正尹府士曹延甄是千云戈的娘舅,总归还不致叛离外,其余的都难辨立场——甚至休维寒主持的逐鹿书府,也是态度模糊。

休维寒深情于娘,想必也是为了她、才肯周旋于朝野多年;此番把千云戈夹在当中,休维寒也定是有所顾忌,所以必伺机而动,为求保娘性命;这样一来,楚汉所归,也是犹慎权益了。

花享街的人脉消息网络由宫中仪式部总管太监肖笙控制着,这个人我只见过三四次,看上去倒没什么特别,场面上也鲜有其传言;这自然有其身份特别的缘故,但另一方面也让我揣度不出此人深浅——竟是把暗火。

再说恬曷寺,实乃五派之重,掌握了“执令疏”,也就是掌握了十六州,所以皇上才如此看重,非先取此一龙脉,才敢公然和千云戈作对吧。

于是别来无话,我就这么回到长都。

哪知,更骇人的风波已张扬着恶浪浊涛,等我入漩。

我们趁着日暮时分,前脚才进倾雨阁内室,便有人急匆匆地赶来找杜倾雨。

离去前,来人深瞥了我一眼,目色中意味复杂。

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敏感,但就是觉得不对,坐在书几旁独自失神想着,胸口竟越来越闷。

“杜宣!”终于再耐不住,我非把这悬疑先解开不可。

杜宣闻声赶来,恭敬垂在一边问:“公子有什么事?”

杜宣是杜倾雨的家奴;知道我被人伺候惯了,杜倾雨特意挑了个最伶俐的仆侍给我,并碍着我现在的状况,吩咐只叫我“公子”便可。

“倾雨去了哪里?我突然难受得要命,烦你快去叫她来看看!”我皱着眉——难受是真,只不过没那么严重。

杜家世代为医,就是仆人也知一二,想必我现在面色好不到哪里,杜宣略张望一下,道:“二小姐去大爷住处了,公子哪里不舒服,我先叫别人来看看吧,等二小姐回来怕是耽误了。”

我眼珠儿一转,心里思量着,可还是照说不误:“大爷住哪里?我看倾雨走得急慌慌的,怕不是出什么事了吧?”

“这个……小的不知。”

“你是不知大爷住哪还是不知道什么事?我这病岂是谁都能知道的,既然你家小姐不在,我就先捱着吧。”

“这……”听我说完,杜宣犹豫起来。

“行了,你……你……你先下去吧……”我显出不济的样子,仿佛再过一刻就要昏了似的。

“公子!”杜宣已没了镇定,忙上来看顾,却是手脚慌张,不知该不该扶我:“要不,我先去问问高管家,也好确定下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
我“忍住”辗喘,点点头。

杜宣转身跑了出去。

我狠狠咬下自己的嘴唇,一道血痕就这样淌了下来……

再等高管家带人过来时,我已经“奄奄一息”快没性命了。

于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杜倾雨便赶了回来。

让我没想到的是、杜展臣也来了——更让我没想到的是……培信带着均赫王府一干人也来了!

我压住满厢疑惑,冷眼看着;可不得已,也只有伸出手让杜展臣为我查看——

总之败漏就败漏,反正事情、不、简、单。

“没什么大碍,可能是受了累,化碟也控制的很好。”杜展臣放开我,略有不甘愿地说道。

杜倾雨再三打量着,问:“倒底哪里不舒服,你仔细着跟我哥说,千万别大意。”

“这会儿好多了。”我避开杜倾雨的目光,虚声道。

这时,培信也走过来,望着我,目光戚戚的,却带着踟躇:“七少爷可好些了?”

“还好——培二叔怎么也来了?”

培信看杜倾雨一眼,颇为犹豫。

杜倾雨别过头,虽看不清她的脸色,但我直觉着必有什么隐情。

这时,杜展臣在一旁极轻地冷哼一声,幽然道:“七少爷病了是假,要询问些什么才是真吧?”

我翻身起来,敛住声色,既不管杜倾雨的惊讶,也不顾培信的为难,径自道:“没错,若真有什么事瞒着,还望众位告诉我!”

杜展臣眼中泛出一道冷恨,硬声道:“也不必瞒你!你那均赫王爷快死了而已!”

有如当头一击,我身子登时虚了下去,诧了半晌,才缓缓去看培信。

培信不敢和我对视,嗓子里吭哧许久,才支吾着:“七少爷——这……万不敢瞒你,只是知道你病着、怕你急……”

“怎么回事?”我语气反常地平静。

“是……是……你走了王爷一直不从销云阁里出来,也不让人进去。两天前夜里,不知怎么的就起了把火,本来已经把王爷救出来了,可王爷他……他明明已没多少活气,看见那个什么‘妒鸾鸟’叫得渗人、直往那销云阁里闯,便又急了,摇摇晃晃就往里头奔……等我们再进去把王爷拉出来,他就……就抱着七少爷的紫晶竹……不省人事了……”培信说着垂下泪来,看我一眼,又继续道:“这两天已请了无数大夫,都看不出什么端倪,后来还是芫儿提醒才想起来:王爷脸上划了几道口子,想必是那‘妒鸾鸟’——芫儿说,七少爷告诉过,那‘妒鸾鸟’啄了人会中毒,我们也不敢声张,只知道紫晶竹是杜姑娘给七少爷的,所以……”

所以——就来求倾雨阁解救,但均赫王爷是杜家的死仇;所以一个杜展臣、一个杜倾雨,都在救命的关口使起报复。

我扭头去看杜倾雨:她咬着唇,恨,自然是恨的,恨得要死;可这法子终归不太光明正大吧?故而也并着羞气;再遇着我的目光,又是千头万绪、难辨由头的不愿面对。

心口的疼、只一刻,过后便是麻木了;我静静躺下,再不露一点儿声息——

身后几个人都必是暗流汹涌吧?

我等着,盼着,也纵着……

终于杜展肠袖而去了,培信不知该追不该追地上前几步,可还是没出了我这屋子,痴了一刻,倒也平静下来。

不多会儿,杜倾雨突然恨恨出了门,少时又折回来,把个奶色印花的小瓶子丢到我胸前,冷利地道:“拿去给你那均赫王爷!”而后旋风似的撒气去了。

我拾起来,摸索两下,起身对上培信:“让人先看好了再给王爷服药——”

培信小心地从我手上接过,略微沉着一下,恳切地问:“七少爷——不回去看看王爷?”

我盯着他,颓弱下来:“不去了,你们小心伺候着,不用我说也该知道怎么应对;让大家都谨慎些,来历不明的人千万不许进了二门。”

培信答应着,又问:“七少爷的病……”

我猛然甩头,眼底透出威厉:“不但我这病,便是这解药如何得来的也都给我瞒好了,你们只管仔细伺候王爷便是!”

培信一怵,马上恢复恭然:“七少爷放心,培信都听七少爷吩咐。”

于是不再多话,培信带着人离开了。

熬到夜深,已不知多少思绪、在我脑子里野马般飞过。

叹一句:这就是我的命了。

若没有这些人、这些事也许好些,但我不喜欢。

有了这些人、这些事实在生生耗费死人,可我不喜欢却愿意——

这、还能怎么办呢!

于是观望窗外,总算都入梦了。

我起身披件宽大的衣裳、提着锦鞋,绕过外屋酣睡的杜宣,直奔后院。

才穿过墨荆藤下,便见一道黑影挡在我的面前。

“你也太大胆子了!”是杜倾雨压低了声音斥责着。

“你让开,免得把你也连累了!”我瓮声说道。

“怎么?连我也不信?”

我退后一步,幽然看向杜倾雨:“不是不信——是怕你身不由己!”

杜倾雨憋着气、一动不动,片刻,才微嗔:“这天底下,谁对你好谁最倒霉!”

我刚要争执,却打住了,只道:“我就是这样,任谁说也是这样!”

“那他呢?”杜倾雨不由得讽刺。

锐气少挫,我倒没有多少不甘:“我就是这样,谁让我服气、由着谁,又有什么!”

杜倾雨竟放缓了口气:“也好,皇上未必就服不住你——你沿着更房边上的小路走,过两棵老榆树,有道暗门,是不锁的;倾雨阁的下人们素来五更便起了——”厄然息声,杜倾雨驻足片刻,终于在夜色中隐去了。

一路把这绝代姿容裹个严实,我在均赫王府偏门的下马石边藏身打量许久,终于壮着胆子、按下石牙子上的机关。

心里忐忑着:芫儿!求你千万在销云阁中!求你身边千万没什么嫌杂人等!求你千万别当是错合!

保佑我!——

我不信天不信地,可是我的神,你若真是我的——保佑我!

……

门开了,我欣喜若狂奔上去,发现来的却不是芫儿。

“七少爷?”陈松挑灯观望半天,终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。

我一愣:“怎么是你?”

“销云阁的顶灯一直在晃,几天前我们清理那地方的时候就知道是个机关了,今天轮我守夜,所以就过来看看是谁,哪知道……”

我了然,又向他身后看去,问:“还有别人跟着你么?”

“还有四个护卫在里门,七少爷你这是……”陈松说着不由得冥思起来。

“你把那几个人谴开,我要见王爷。”虽然知道有些强人所难,我还是笃自说道。

陈松犹豫一下:“七少爷,王爷他——”

“我都知道了,你不用顾忌。我有要紧事见王爷——他到底怎么样了?”

陈松叹了口气:“总是心病还要心药医;身子纵好了,可要是还像前些日子那般,就是天皇老子、能救他几回呢!”

想不到陈松能说出这话,我心里忍不住一揪:而今这般,是非对错早辨不出来,可我们还得活着,把这梦似的夙命继续下去;得失,是谁也管不住的,能求的不过各自好过些,不至于曲终而散时、为太多惨痛压折了圆满。

于是默然相对片刻,我赫然说道:“陈松,你能说这话必然没有跟我、跟王爷见外,以后难免要劳烦你,我凭我的性命向你保证,我活一日,便为王爷挣一日福如东海、寿比南山!”

陈松怔怔片刻:这乌朦朦的门扉下,竟闪过两颗星亮——倒是一望泯恩仇,灵犀自点通!

压抑着、压抑着、压抑着——

还是压不住。

我太想太想太想……见你,以至于暗中勾画了太多假设,真见到你时竟不会反应。

可心底的波澜早把这场相见淹没:

我只看得见你、嗅得着你、尝得出你、听得到你、触碰不够你——

尽管你此刻沉憨梦中。

我的……

我该和你说什么呢?

说,其实我应该很久以前就爱上了你,所以才不停抗拒,想在这抗拒中找到你心里真实的位置;

说,其实你为我做的一切,不知不觉中我是喜欢的,只不过一直不愿承认、所以才会表现得残忍;

说,其实我也快让这孽情销透了心魂,可我不堪的经历、我尴尬的背景、我孤独而懦弱的天性使我没胆量争取;

还是说,我跟本不在乎世俗、不在乎权贵、不在乎别人眼中认为重要的东西,只想你陪着我,直到天地的尽头?

睁开眼,

我的,

告诉我该说些什么,

好吗?

于是捧着你伤痕错落的脸,我深深吻下去——

睁开眼,

好吗?

于是在你消瘦了的身上细细摸索,把熟悉的触感传给你——

睁开眼,

我的。

于是握住你的手、宽厚而有力的手,带领它在我身上回味——

睁开眼!

于是倒在你经常为我暴躁的胸膛,眼泪不停想叫醒你——

睁开眼、求、你!

“七少爷……”麝兰远远地杵了半晌,终于迟疑地开了口:“那药不会有什么不对……”

“不会!”我定然打断她,隔了片刻,才和缓道:“倾雨要害他,不给解药就行了,何必枉作小人。”

麝兰沉默半晌,又道:“外场上的事,顾峥虽不和我多说,但这两天,看他的样子,似是——七少爷要涉险?”

我不答,也不知道如何答。

险吗?都是我没经历过的,只闻一字为“险”,却不知要怎么评解。

“七少爷,你听我一句——就回来吧!王爷、他是真的离不了你……

你不在的几天,他都快把自己作尽死了;要不是真的心灰意冷,他怎么舍得烧那销云阁?便如此,也记着你颇爱紫晶竹,虚弱的那样,也拼进火里去……”麝赖着,已经哭得辨不出语意声色。

我心里一阵滞痛,迷了魂似的就要缴械投降——

回来!

回来!

回来回来回来……

陪你。

可是——

不、行。

你为爱我已变得残缺、溃弱,长此往复,我不知、还能不能与你厮守。

此生,你耗费太甚、我也未必富余周全,十面埋伏、四面楚歌;而下,是拼活、是挣命,妄性沉迷,徒落个爱别离、求不得。

况,你真爱我么?——

别怪我狭隘。

为娘,你冒天下之大不韪,做了第一乱臣贼子;

为我,你死生都闯过,只是,强橹之末,你能否再誓爱、争回天下?

我要你爱我、我要你只有我,也要你因此更强胜无敌、高居尊上。

哪一日,纵——

你背着罪名、我背着骂名,一并天长地久下去,也必得坦荡无羁。

偏畸如你我,卸下唬人冠冕,哪一处真能容不伦的燕侣?

所以,必不是这世道胜了你我,必然是你我控了八荒;

才任性驰骋,圆了死生相许,盟定千秋。

我错过——

我混沌、我可恶、我极端、我稚弱、我不通世理……

然,这一会,信我。

再抱紧你,贴着心;

你或不知道,但心必然知道。

我时候不多,要说的却太多;

但有一句,你死也要记着——

这天底下,你输了什么都行,独输了我,我一定是、永不放过你!

“……我时候不多,要说的却太多——总之,会有一辈子,把我攒着的话都跟你说……”

听着千云戈均匀的心跳,话语中静无涟漪。

“……但有一句,你死也要记着……”指腹蜿蜒在棱角突兀的脸庞、声音渐变得强硬:“这天底下,你输了什么都行,独输了我,我一定是、永不放过你!”

不等说完,我已更埋进他的胸膛,恨不能把那片温热全卷进五脏六腑……

……执着到不能再执着了,才惺忪着起来。

我不敛醉眼,吩咐道:“麝兰姐姐,你拿王爷的私印给我用用。”

麝兰不明就里地怔着,片刻,默然去了。

一直看我翻出信纸、盖上私印,又将一切收藏回去,麝兰再没有多话。

我把印台还给她,巍然对上那沉冥的眸子,无言片刻,终于道:“麝兰,若真论起来,我对不住你——可你是明白人,好、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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