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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散沙行动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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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自:.

他有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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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则不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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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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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断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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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总不能说断臂就活该独身的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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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,杨无邪难免会这样想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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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,戚少商断的不止是臂,连情他也在心里挥了剑,斩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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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他还是由衷佩服这个与他还相处未久的领袖人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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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以前就听说过戚少商这人,知道这人是个桀骜不驯、才气纵横的不世侠客,他一向只喜欢这种人物;但并不敬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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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他知道有才有能有志气的人,下一定能成大事,至多只痛饮狂歌、飞扬跋扈、顾盼自雄、落落寡合的过一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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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明白有才有能的人并不见得就能得志:李白如是、李陵如是、连东坡居士亦如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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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当王小石立意为救两名结拜兄弟而下惜采取冒险犯难、劫持蔡京之行动时,他也因而深心慨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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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竖子太重情义,不足以成大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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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论如何,都不该为了两个朋友而牺牲整个京师的白道势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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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,王小石仿佛也看出了他的心思,曾有意无意间对他这样说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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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其实不合适当帮会的领袖,因为有您的指导,以及一众兄弟的辅助,我才能勉强维持。我要是还能在此役保住性命、也正好趁这一事件逍遥求去,省得误了大家,把风雨楼搞得风风雨雨,上了场便下不了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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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王小石在极匆忙的情形下,委托杨无邪要辅佐戚少商当总楼主,当时杨无邪心里也十分拒抗,相当不看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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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戚少商是个好剑客,不是位好领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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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不然:他又怎会引狼人室,召引了个顾惜朝来,使他丢了“连云寨”的江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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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戚少商充其量也只算是个有情有义的诗人,但不是位知进知退的政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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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京华都城里的争椎斗胜、只怕要的不是一个才气纵横的诗人,而是需要一位深沉练达的政治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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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当时十分反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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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王小石坚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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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连一向老谋深算的诸葛先生,也出面支持戚少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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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这才没有话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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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已轮不到他来说话;就算说了,也不见得有人听得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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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直至他与戚少商有校长的时间相处与共事之后,他才发现自己也许是估计错误了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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断臂以前的戚少商,也许只是个洒脱不羁的剑客,但而今已深沉老练,精明强干;惨败之前的“九现神龙”或许只算是位多情敏感的诗人,而今却是不浮不躁、进退有度、恩荣并济、纵横捭阖的谋略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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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已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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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,岂可在六情六欲、人间烟火里纵情任情,而又能同时以霹雳手段、冷酷无情去达成目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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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而今的戚少商居然能兼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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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有时,杨无邪也摸不准戚少商的心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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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在“应战”的时候,他们的意思绝对是“相通”的,有时还好似“和弦”一样,你弹起这调子,他便奏起那调子,大家掺和在一起,便成了极和谐动人的音乐来;有时更能互相激发,大家把最好的潜力显现出来,既相互欣赏,也是一种较劲、竞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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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这样精明的主子,杨无邪更躲懒不得了,他的参与更频密、投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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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除了跟戚少商“合拍”、”投契”之故,”风雨楼”里当日的重心干部、忠心大将,多已凋零,死的死、叛的叛、散的散,“五方神煞”中,上官中神死于雷动天手上:薛西神殁于莫北神暗算下,郭东神亦时叛时反时效忠,刀南神虽仍坚守阵容、坚贞不易,但终死于白愁飞叛变之役里:莫北神投靠了“六分半堂”。“风雨三无”中的花无错背叛,与古董同时死于苏梦枕刀下:师无愧、沃夫子、茶花都战死“破板门”之役中。这些人里,就只剩下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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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免感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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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自悚惧,也在所难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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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子弟江湖死,武林人物武林埋,自来沙场掩白骨,古来征战几人回?杨无邪心里明白:他能保住性命,是因为苏梦枕一直保住他,不教他牺牲:王小石也周护着他,不叫他去冒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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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他仍活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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仍能为“风雨楼”尽一分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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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今他听戚少商那么说了,就心里明白,这正是他尽力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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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就算尽的不是“武力”,也应献出他的心血与智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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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他接道,“想必是那样。如果蔡京要借题发挥,要赶尽杀绝,就一定得先使皇帝惊怒,惟使赵佶先惊而后怒,才会答允让他为所欲为,一网打尽京里正道武林人士。要办到这,一定要皇帝也觉得‘好险’。要让他知险,蔡京才算是护驾‘立功’;当然,蔡京也不致于笨到真正去杀了他的靠山皇帝——所以,要达成这样的效果,极可能便是,狙杀在‘红线’一带进行,而皇帝正躲在‘蓝线’地区享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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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几近完全同意戚少商的推测,然后再说明他的计策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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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进行反击:得先确知皇帝现在在哪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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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杀失败,梁贱儿的头飞落戚少商手中,迄此大抵不过是半更次不到的时间,只要一切行动够快,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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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可是这是“大行动”,需要多方紧密配合,在这勿促时分里,”风雨楼”能应付得过来、接得下来么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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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危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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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是一个考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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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解决危机就是转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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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度过考验,就是进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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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问题是:能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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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行动之前,有几件事是急须查究、配合的;”戚少商疾而不乱的问蔡心空:“据你所悉,是谁透露皇帝今晚在红线、蓝线一带微行的消息,让‘名门四秀’知道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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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茫然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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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看着他,同:“为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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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懵然道:“我没有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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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蹙起了剑眉:“这么重大的事,你竟没有问个究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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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嗫嚅遭:“我以为既是这么要紧的事,我最好还是知道得少二些的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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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长吁了一口气,缓缓的道:“瓜田李下,事避嫌疑。该避的,当然避之则吉,但不该避的,就应该去探听个一清二楚的,你却不闻不问,那不只是愚行,还是害人误己的做法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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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心慌意乱的应道: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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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这才缓和了目光,道:“你可知道,你的四位师兄行动之际,还让什么人知晓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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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这会却有了答案:“孙青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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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这次只说了一个字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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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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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向何择钟下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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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择钟立即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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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一阵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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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不,快得像一阵陡起陡灭的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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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快,杨无邪却仍比他先一步打了个手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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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手势一出,在“红楼”与”黄楼”上站哨的戍卒,立即起了两盏灯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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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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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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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暗号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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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意非常简单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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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有所行动之前,他一定要弄清楚两件事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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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有桥集团”那伙人有没有异动?那是“风雨楼”暗语中的“东线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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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六分半堂”那股势力有无变异?这是“象牙培”人马心目中的“西线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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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是贸贸然行动,这两股力量正虎视眈眈,万一出于包抄夹攻,那就形同自投罗网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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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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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方用的也是灯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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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先到的是负责监视“六分半堂”的“破山刀客”银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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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案是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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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异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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紧接着是负责监察“有桥集团”的“扫眉才子”宋展眉也回了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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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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俱无战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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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这两大势力都没有异常举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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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金风细雨楼”一直都有布伏暗桩,以监看京城里各股势力的动向,而今立即派上了用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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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人也“派上了用场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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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是“大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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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人当然就是杨无邪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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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杨军师,”戚少商诚恳的道,“要确知皇帝在哪儿荒唐快活。李师师和孙三四那里,非要军师来自出马不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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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,我走一趟。”杨无邪苦笑道,“尽管欠青楼女子的义,很不好受,但这次我就活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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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准叫她们就相信你、要报答你!”戚少商笑道,”你外号‘重叟无欺’,连烟花女子也感激你帮过她们的恩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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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只道,”她们这脸上是帮我的忙,跟我讲义气,但骨子里是要你欠她的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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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,便拱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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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立即着利小吉和朱如是护送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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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杨无邪是他也是“金风细雨楼”里失不得、不可有失的一个人材、一颗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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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吉祥如意”四大护法中,利小吉和朱如是本就对白愁飞不满,早就弃暗投明,剩下祥哥儿与欧阳意意见白愁飞已死,只好更进一步为蔡京卖命表忠心,终于也命丧于“菜市口之役”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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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一走,戚少商更不闲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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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马上下“召集令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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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召集的是一批高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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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他的心腹手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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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是一批死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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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要的人不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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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个个精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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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精锐之师,只六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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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是:朱大块儿、张炭、孙鱼、唐肯、龙吐珠、洛五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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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先召集了这些人,井请动了“今宵多珍重”戚恋霞和蔡追猫等人,私下通知了”小雷门”的老大雷卷和“碎云渊”的主持人息大娘一些重大情节·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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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都赶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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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等待命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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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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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都明白是极其重大的任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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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都没有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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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效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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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,只孙鱼和张炭较清楚个“来龙去脉”,但也只是稍知轮廓而已,至于戚少商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、他们迄今仍摸不僵、猜不透、想不明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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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只等待出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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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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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枕戈待旦本已久,十年磨一剑,为的是一露锋芒、一试霜刃而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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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展抱负所长,本就是英雄们的夙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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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择钟带回了孙青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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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也带来了一件事物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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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把大金伎剪,像老虎的口,倒镶着锯齿,喀嚓一声就能卡下了一颗人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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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望着那把金澄澄的剪刀,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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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看见戚少商等人已一律青衣、劲装、随时头罩蒙面,整军待发,也龇着牙,脸上更发出奇异的神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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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问,“这是孙尤烈仗以成名的兵器‘是非剪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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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答,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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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间:“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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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道,”他没有带去行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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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微诧:“他把它交给了你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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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咬着唇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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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听背后一个语音道:“孙尤烈既没把独门兵器带去,就没准备活看回来,那么,他一定跟你交待过一些重要的话,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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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话的人是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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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已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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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微喘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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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甚至没有回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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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早已知是杨无邪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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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回来得好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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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抑不住心里一阵高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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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一定有收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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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如果没有成绩,这个人是决不易空手而返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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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倒也不是听说话的语音寸分辨出来是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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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他认识“桃花社”的老大姐赖笑娥之后,加上”风雨楼”里的“饭王”张炭的“示范表演”,他就知道凭语音辨人并不可靠:因为他们都能模仿别人乃至各种动物的声音,简直惟妙惟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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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主要肯定是杨无邪回来了,是因为着不是杨无邪,就根本不可能有人走近他身边还没有守卫发出通知和警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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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都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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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一个例外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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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就是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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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戚少商信任他,而且他知道,若要任用像杨无邪这种人的话,不能也不可以跟他斗智,只能信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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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对信任他,而且还得让他知道;他信任他,绝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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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人在江溯,绝对去信任一个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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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出过岔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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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为了要壮大“连三寨”,便请来了足以与他抗衡的顾惜朝这等人杰,把重任支付他,且予以绝对信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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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惟有这样,他的实力才能加倍、壮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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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长远计,人才绝对要比钱财和背景更重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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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,他也因而给他椎心置腹的顾惜朝出卖了,几至万劫不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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度过了这一场浩劫的戚少商,见过鬼还能不怕黑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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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上有一种人,却是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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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因为不入虎穴,又焉得虎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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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不是虎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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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虎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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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虽然他是个文人出身的江湖人,但文人不一走就比武人胆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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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就曾称赞过他,“你是楼子里的铁胆,有你定策,我们的行动才够胆放手去干;就算你不定计,只要你允可的行动,我们都有信心不会招致失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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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也调侃过他:“可惜你却无色阻,要不然,给你三世风流,也偿不完这身桃花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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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这样说是有原因的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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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曾经帮过这千烟花女子的大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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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不欺侮她们,也不允帮中兄弟占她们的便宜:至于楼子里弟兄们要寻欢作乐花银子,只要来路正去路不歪,他也从不干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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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,在“迷天盟”鼎盛之际,要将小甜水巷、半夜街、瓦子巷、蓝、红二线地带的烟花场所、青楼女子全归他们管辖,任何皮肉买卖,他们都要“抽成”一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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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事,原不关“金风细雨楼”的事,在苏氏父子当家的“风雨楼“也从不收取这些出卖色相行业的“皮肉血汗钱”,但在杨元邪建议与力争之下、苏遮幕因而发兵跟“迷天盟”的人争回红、蓝线区的势力范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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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经鏖战,终于把“迷天盟”的人打退,除了“风雨楼”势旺力强之外,蓝、红二地区的“里应外合”,一起齐心对抗“迷天盟”,也是得以胜利的重要因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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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“迷夭盟”的势力逐出这一带后、“风雨楼”只严禁”迫良为娼”,不许任何人以欺诈、强暴、威胁的方式禾经营对待这干青楼女子和客人之外,他们既不“抽红”也不插手,至于这几条街旺盛发财后,各路老大透过“发梦二党”向“风雨楼”作出“捐献”,楼子里也乐得照收不误——要不然,他们的钱从哪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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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“迷天盟”式微后,“六分半堂”又图染指这块繁华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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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垂涎这块“肥肉”,主要是用以谄媚蔡京:他们要把这一带销金窟的惊人利润,奉献于朝中掌权的大官,以换取朝廷对”六分半堂”的扶植与增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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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“兵分两路”,软的硬的一齐来,也分头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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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是蔡京着人颁令,这几条街巷归为“官辖”,一切收入,都得由“官方”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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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那就等于全没人他们私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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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有人不听令,软的不便公然出面,硬的便由“六分半堂”出手,把“不听话的”打的打、杀的杀,逐走的逐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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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在眼花场合讨饭吃的家伙可惨了。归由官管,他们可是白做、白忙也给白说了。若不听从。只怕就算不致死无葬身之地,至少京里决无他们立足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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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只好求“风雨楼”帮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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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梦枕也不喜欢这些声色之地,更不喜欢这干操皮肉生涯的人,他不想管,也没意思要插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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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奇怪的是,杨无邪对这一干风月场所的烟花女子,很有眷顾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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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为这些人说话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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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如这行业也给蔡京一手包办了,那么,一定更卑鄙龌龊、污秽不堪,直连妓女与龟奴都让蔡京控制了,那还有啥事下会发生?这原本不失为江溯浪子的追声逐色之地,也是富商骚人的流连买酒之所,若给”六分半堂”染指,就一定转为黑道盘踞、恶棍混杂的恐怖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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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来,蔡京势力伸到风月场所来了,只怕更多女子给糟塌蹂躏而无所申诉:要是“六分半堂”势力进侵蓝、黄二线地带,“风雨楼”的地盘就会大力缩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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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一旦这两个地区出了乱子,受波及的一定是“金风细雨楼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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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如果这烟花场所因黑道势力搞乱、官方势力捣毁了,这儿就不繁华了:如果不繁华,受影响的不止是“风雨楼”,连京城的旺盛局面也一定难以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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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梦枕给说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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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同意发兵保住”红蓝二线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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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以“风雨楼“的势力抵住“六分半堂”的进侵,杨无邪则赴见诸葛先生,说明他的计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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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先生听了苦笑问:“我们若保全了这行业,岂不是形同包庇娼妓淫业无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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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只正色答“不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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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先生也正色问:“请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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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:“因为先生若不出手,这行业并没有消失,只落人蔡京手中,使它贻祸更深更广而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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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小花微笑问:“会不会这只是‘金风细雨楼’与‘六分半堂’势力之争,我等著插手其间,岂非如同勾结黑道于雄斗胜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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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断然道:“错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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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先生敛容道,“请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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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:“若落人‘六分半堂’手里,他们真的会包娼聚赌,纵容歹徒流犯,行凶作恶。如果仍在我‘风雨楼’的势力范围内,我们一如在昔,严禁其不法活动。若有迫良为娼、强暴胁从、拐卖妇女的事,我们一概严惩不赦。只要他们循规蹈矩,不致败坏民风,招摇生事,我们就不去管那些力求贪欢卖笑、你情我愿的交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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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先生沉吟道:“你说的有理。但经营娼馆,任其人欲横流,仍然是不法的事。六扇门中人又岂能坐视不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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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大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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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问,“杨先生何以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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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答,”笑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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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奇道:“笑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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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笑意一敛:“我笑先生睿智过人,计略无双,惜仍吃古未化、大迂腐矣。试间天底下哪有不买色卖笑的城都?越是繁华昌盛,越见风月场所。人之大欲,不可或免。食色性也,古之有谓。若下令禁绝只有转入暗里,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,更难控制。试看前朝洛阳、长安、襄阳、苏杭,莫不是风华金粉歌酒声色汇聚之地,几时禁绝得了?只怕越禁越槽!若硬要禁,只怕缺了宣泄处,贻祸更巨。若声色淫业,一旦与宫衙勾结,或与恶霸士绅挂钩,就更败坏民风,不可收拾了。先生不图将之控于手上,偏让它东闯西突,交于非人之手,万一闯出大祸来,连京华繁盛安定亦受影响牵连,那才是偏见遗祸呢!何况,先生向不受赂,不收钱,只不让黑道霸占风月场所,更不许官宦私营淫窟,这又何必拘泥于一般之见呢!一味堵流蹇川,不如予以疏导,引为善用,灌溉良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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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听罢,哈哈大笑,只说,“好,说得好,连治水论都抬出来了,不愧为‘风雨楼’之‘文胆’,我且跟你向皇上启奏陈情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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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去后,当时在诸葛先生身畔的追命便间道,“杨无邪为何老为青楼女子说话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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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小花捋须笑道:“我早已派人查过了,他的母亲原是青楼女,他亦出身妓院小厮,他能在那儿苦读成名,是个了不起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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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命恍然道:“他既出身于风月场所,那就难怪对此特别有感情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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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笑问:“怎么,你不赞同杨无邪之见是明智之策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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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命忙道:“不不,他说出我心中的话,要是偶尔去花天酒地一番也须得禁绝,人生还有啥乐趣?但据我所知,世叔一早就已向圣上面禀:若这些声色歌舞之地亦为朝官控制,那就一定大为减色,与宫里佳丽无异矣——世叔早就请准过了,皇上也甚表赞同,世叔为何不向杨无邪说明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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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只是拈须微笑,一会才道,“在大局上,理应作这样的布置;但这种事,对外宣称时,总要一个江湖人或武林帮派提出来,比较好说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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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悠悠地道:“要办大事,千万不要计较别人怎么看你,怎么说你。你做好了事,那就自有公论,不必理眼前是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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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段诸葛小花与其徒儿追命的对话,杨无邪没听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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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回到“风雨楼”不久,就听说皇上说了话,蔡京便不敢插手烟花风月行业,而“风雨楼”的实力,“六分半堂”也不敢轻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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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都知道杨无邪又帮了这古老行业的一个大忙,纷纷前来道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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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趁此以苏梦枕名义与“梦党”党魁温梦成等约法三章:不允许有任间诈取豪夺、胁迫行贿的事情发生,不管寻芳客还是青楼女子的安全都受保障,但也决不让他们坐大、嚣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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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梦成等人都对杨无邪能使他们免于蔡京或“六分半堂”“迷天盟”势力所控,莫不称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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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对这些感颂只笑而不语,并把功劳都归于苏梦枕名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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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梦枕对这件事相当满意,因为杨无邪此举不但使烟花莺燕风月场所保持钦仰,更重要的也壮大了“风雨楼”的声势,更有一批青楼妓院的三山五岳效力听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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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也笑问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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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怎么对风月青楼女子特别照顾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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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只寒着脸答:“她们也是可怜人。身体本是自己的,但遭千人枕,万人尝、已够可怜了,我不想让她们更无所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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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梦枕笑道:“可是,有许多烟花女子都自甘堕落,乐在其中,欢笑不知时日过哩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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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的回答是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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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哭声的女子,不等于心中也没有饮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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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没有“跟从”过白愁飞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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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在计划成熟后叛弑苏梦枕之时,也一并要杀杨无邪,但杨无邪警觉得快,白愁飞派去追杀杨无邪的两名高手:言衷虚和智利,几反为暗中支持杨无邪的“发梦二党”高手所杀,而杨无邪也失踪于“汉唐家私铺”,从此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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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至苏梦枕重出江湖时,他才复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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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苏梦枕、白愁飞、王小石三巨头团结协力,共同把持“金风细雨楼”的日子里,白愁飞也对这个人很感兴趣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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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要是想把他“拉拢”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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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到了“后期的”苏梦枕在“风雨楼”当政的时期,谁都知道,要打垮苏梦枕,必须要先解决王小石、杨无邪与白愁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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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白愁飞而言,事情就好办多了:至少可以删减掉一个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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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试探过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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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就从杨无邪领上的痣作“引子”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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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道,“你额上有痣,理应少年得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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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:“我是少年得痣——痣疮的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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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:“以兄之才智,而今成就,还不相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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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:“我只自己所学的有个用处,并无大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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愁飞:“为什么不考取功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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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邪,“考过了,考不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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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大诧,”你也会考不!?太不公平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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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淡然:“也没什么。考不上反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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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讶异:“为什么!?有个功名总是好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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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嘿然:“当今官衔都有价,甚至可以预支了名衔,先到地方当官,搜刮了百姓血汗钱后,再上缴买官的欠账。这种官有何希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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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:“可是以真才实学考取功名:十年寒窗苦才不算白费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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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:“考什么?无非是上头设定下来的题目。他们不学无术、学无所创,我为什么要去符合他们定下来的价值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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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,“可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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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:“屈原作《离骚》,司马迁作《史记》,都是震烁古今的伟大作品,他们哪个考取过功名?反而郁郁不得志、不得恩宠的过一生,如此要上面的昏庸君臣来认定自己;我何不逍遥过一生?连前朝的王安石、司马光都时贬时废,我这读书、志向不如他们的,还争个什么,逞个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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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:“那也不尽然。像诗人高适,就为唐王所重用,官拜封疆大臣,还有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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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:“高适?他从来就看不起文人。他的《塞下曲》写了什么?‘大笑问文士,一经何足穷。古人昧此道,往往成老翁’;又吟过:‘十年守章句,万事空寥落’等句。他佩服歌颂的是狄仁杰、魏征、郭元振这些名将、英雄,《旧唐书》里不是说他:‘喜言王霸大略……!逢时多难,以安危为己任’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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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:“这,这只是个例外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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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:“没有例外。历来考取了功名富贵的状元、探花、榜眼。有几个在诗才文章上有卓然传世之作的?无非只会写些讨天子、权贵喜欢的文章而已。骨头一旦软了,风骨自然也没了,还谈什么才气!比较有书生气的李白、壮甫、元稹、哪个得志的?连功名也无一个。自古文人讨得皇帝、权宦高兴时就有封赐,一旦不喜欢,不高兴,就像梁武帝一样,一怒就逼死了沈约,武则天则折磨死了陈子昂!坑灰未冷山东乱,刘项原来不读书一——成绩好的,多是听活的,朝廷、皇帝要的只是听话的人,不过,真正的身怀绝艺之士,又岂是个甘于听命的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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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:“不过,历史上确有‘朝为布衣,夕为卿相’的事,张仪、苏秦,不惜‘头悬梁,锥刺股’,凭才识纵横捭阖,终于一朝成名天下闻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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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:“闻?闻什么?秦皇六合,虎视何雄哉。这之后,文人侠士,全给打杀下去了。到了汉武,又将听话的读书人收编为奴才。咱们今朝算是重文轻武,但也只取对他垂首听命,别无异议、恭顺平庸的文人。太祖确开了文官为重的先例,但他的江山是在‘陈桥兵变’中各武将士兵‘黄袍加身’得来的,自也怕历史重演,故以文防武,为保江山。他若能器重文人,就不致把一个只会写词作乐玩女人的、偶尔只发发牢骚的李煜以:‘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?’为由而杀害了。要是李后主能像今朝大臣一样,歌功颂德、讨好讨欢、摇尾乞怜、阿谀奉迎,说不定就不必服毒自尽了。连才学悟性高绝的东坡居士,亦不见容于前朝,最后还得流放江湖,寥落疏狂以终。连他之大才亦如此下场,何况是我等小人物!如果要这样屈辱自己,才能在朝廷谋一官半职,这种官、职我要来有屁用!人应有所为,有所不为。这是我们不屑为的。你也考取不第,可万勿意沮,试看天下有真寸实学之上,有几个是科举出身的?就算有,也是暗自发奋,私下努力,苦学以成的!你在楼子里当了副帅,岂不就是从江湖子弟一路一级级一步步的打上来的吗?这才是白手兴家、空手创业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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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本要劝说杨无邪,却不料反给他安慰了一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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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心中大不是滋味,只好转换话题:迂回试探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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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、以杨军师之能,在这儿只当白楼总管,还是大材小用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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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斜着眼看白愁飞:“那你以为我该供什么职位才名符其实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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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心中一懔,但仍把话说到底了,“以兄之建树功勋。至少也是个副帮主才算称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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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哈哈大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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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急问:“笑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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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只笑不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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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怒问:“有什么可笑的?我都是为了兄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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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笑道:“我才不当副楼主。楼主也不当。要是身居如此要职,我岂能读那么多书、收集那么多的资料!然而,收集编汇这些极有用的资料讯息才是我的兴趣。要是当了楼主,就该把精力时间多放在壮大风雨楼,改善子弟兵的事情上,连小甜水巷那儿都不能涉足了。而今,我忙有忙趣,用有用处,闲有闲时,何乐而不为之哉?我喜欢为人重用,但就不想独担大任,没了个消遣余裕。一旦如此,就不好玩了。是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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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碰了一鼻子灰,忍不住揶揄了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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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来,杨军师也真胸无大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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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依然笑态可掬,指着自己额前道!“我确是胸中无痣,但头上有:老大的一颗。”他长原得十分高,容光焕发,虽然实际年龄远比白愁飞年长,但乍乍看去,两人几乎相去不远;白愁飞玉树临风,飞扬跋扈,但杨无邪也自有一股目无余子、平视王侯之气派,笑起来连牙齿也白得发亮过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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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愁飞为之气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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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此他不再拉拢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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并下决心要对付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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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也不知道,他这一番试探,也使杨无邪生了警觉,一直提防白愁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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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可惜当时苏梦枕有重病在身,虽听了杨无邪之劝告,但已不及去剜除这个心腹大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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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杨无邪仍因而逃过了白愁飞对他的一场追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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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其时,王小石跟杨无邪交往甚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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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很喜欢王小石平日“天真无邪”,但其实是大智若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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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其实什么都懂,但照样没有机心,只有小糊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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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也很喜欢杨无邪看似“机变百出”,但依然保持轻松自在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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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虽然什么都知道,但仍保持了一颗开朗真诚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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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他们互相欣赏之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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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也问过杨无邪一些问题,不过他问的跟白愁飞显然有很大的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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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少,用意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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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心也不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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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曾经端详了杨无邪好久,才说了一句:“你不对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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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当然不明所以,也不明所指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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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哪里不对劲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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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说:“你是用计谋的,据我所知,擅用计的都白发满头、皱纹满脸,扪断几百根须,满腮于思、愁眉不展的,而且多是七天不洗澡,老是想计谋害人的样儿,但你整个开心快活人的样子,一都不像个足智多谋的军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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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元邪大笑道:“谁说当智囊的就要那鬼样子!要真那种模样,除非是天生的,不然,那只证明他的谋略也不外如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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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瞪大了眼:“这活怎说?我可不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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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:“真正的谋略家应该先保住自己,才图进攻。像诸葛亮便是。他先找徐庶,向刘备推荐他,再加上水镜先生、石广元、孟公威的渲染,使刘备渴切任用孔明这般人材,他才‘吊起来卖’,一再避见,直至刘备表明心迹,再三礼贤、恳请哀求,他才芽戴整齐,现身亮相,身披鹤髦,头戴纶巾,面如冠玉,飘飘欲仙,随口分析形势,头头是道,一举使众皆震服。可见真正谋士,是十分注重仪表的。韩非子则不行,他是法家的始祖,但到头来还是让李斯妒材,使秦皇以其法将他害了。张良还可以,至少知进退。杨修在自聪明,处处猜破曹操心思,所以给除了,智谋家不能自保,只顾显小聪明,不能算是智者。孙膑精通兵法,也遭受同门庞涓的暗算而断足,不过总算能反败为胜。且看文种、范蠡都曾助越王勾践雪耻复国,但范蠡功成身退,当上了首富陶朱公,文种却给勾践处死。真正的智者,不该反被聪明误才是。说来我计策谋略,跟上述古人,比都不能比,不过,我只要比他们开心快活,就是比他们聪明了。惨死下场的不算,能得善终者,诸葛亮也得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、志未酬而叹命乖。孙子断足、范蠡流亡、张良到老方可告老还乡。他们都是上智之士,但错在为国尽力,为君效命,这可谓欲罢不能,求之难得,能者多劳,得付一生精力命脉方有望略有所成。我一开始就不准备为帝王效忠,国家大事,只随缘尽意,决下勉强。我只求尽一己之力,更重要的是要我这一生活得开开心心。所以我有志气而无野心,也不为虎作伥、助纣为虐,亦不隐姓埋名,失意江湖。我找到苏氏父子为明主,为他们效力,自有优厚报酬,又不必干冒险,不致伴君如虎;且为‘风雨楼’略尽绵力,亦形同为正义作了贡献。江湖上有江湘上的道义,我能一展所长,且可帮我要帮的人,做我想做的事,同时又有大树好仗荫,提供我大量收集、整理书本、资料的条件,我大可埋首其中,乐而忘忧。人最重要的就是快快活活过一生,聪明人首要就是不寻烦恼,理应自求多福才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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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愿听,杨无邪也很肯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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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番话说了下来,王小石若有所悟,喃喃地道:“有志气而无野心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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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:“这样才会快活些,人有才干就得要背包袱,愈有才的就背得愈重。一个人背得了另一个人,但背不背得起一头牛?当你背得了一头牛,还背不背得起一同房子?就算背得了一间屋子吧,那么,再来一座山,还背不背得起?你始终是要给压垮的。权是如此,钱亦如是,就算鱼钦、武功,都有你支撑不住的时候,你再厉害也没用。你厉害,给你当个官儿,不够?当大官去。还可以?就当宰相。再下来,就当皇帝了。当了皇帝又怎样?到头来天怒人怨,顾得首来顾不得尾,只好——意孤行了,到底还是腐败了。越厉害的,越抓着不放,就越腐败。就跟聪明才智一样,不善用,就让它给害了自己。宝刀如是,室物如此,学识亦然。我要是想当楼主,也许早给迷天盟干掉了,六分半堂杀了。他们不杀我,苏公子也会除掉我。然而,我现在,还可以读爱读的书,收集有用的资料,还可以天天养我的鱼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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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怔了一下:“养鱼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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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一笑,牙齿又白又亮又整齐:“不错、我就爱养鱼,有时还喜欢去瓦子巷、小甜水巷跟红粉知音唱首曲儿聊个天儿偷个闲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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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反问:“你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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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笑道:“我喜欢医人,又喜欢书画,更喜欢替人看相,收集石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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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了一下又补充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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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最喜欢的还是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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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笑着勉励道:“那就去玩呀!人生苦短,何不尽情的玩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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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笑问:“一天到晚只知玩,不怕玩完了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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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,“玩而有道,有所玩有所不玩,岂玩得完?人生是一场游戏,旨在玩,也只在玩,只不过有的轻松、有的认真、有的开开心心的去玩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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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道:“难怪你虽用智谋,却不会老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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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奇道:“怎么说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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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:“因为你仍保持了颗天真的心,”他笑笑又道:“还有两排又白又好看的牙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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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叫杨无邪嘛,”杨无邪也用指骨敲敲自己的门牙,发出明净的声音,打趣的道,“我是天真有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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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番对话,对王小石心里是起一定的作用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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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不久后,王小石就暂时辞去了“三当家”之职,离开了“风雨楼”,到“回春堂”医人去,开“愁石斋”卖字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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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至他给蔡京迫离京师,后又重归,独建”象鼻塔”,对抗白愁飞背叛苏梦枕后主掌的“风雨楼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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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又是几番风雨后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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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苏梦枕倒台之后,杨无邪也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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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重出江湖,助苏梦枕除掉白愁飞,又听苏公子之令,杀了他的楼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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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再出现时,人已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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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少,他已秃、白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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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脸皱纹交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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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下子,像老了二十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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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也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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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说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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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不养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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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只助王小石主持“风雨楼”大局,默默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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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石走了,他就依照王小石的嘱托,扶植戚少商撑持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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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然静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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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着苍凉的心情,以及沧桑的脸,还有苍老的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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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他的牙齿仍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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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比以前略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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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已很少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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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笑起来依然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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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算戚少商当政的短短时日里,他也觉得杨无邪似乎有偏袒花街柳巷的娼妓,所以曾过问:“‘金风细雨楼’对嫖、赌、偷、抢、骗都不沾手的,我们的钱来自保护正当生意和买卖,以及自行经营风险较高但凭实力可以承担的行业:例如保镖和押运、采办或教武等业,如今先生对青楼烟花之地有偏顾,岂不助长了这行业的气焰,让人对楼千里的规则有所误会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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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不承认这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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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振振有辞地回答,”我不是偏帮以色维生的行业,也不是收了他们的贿赂。色情行业,古来皆有,人之大欲,禁绝不了,强加禁制,反乱安定,削弱繁荣,且易受其他黑道帮派利用。她们出卖色相,乃不得已,若无仗倚,拐卖妇女、凌虐蹂躏之事,必然增多,旦必受歹人操纵。不如将之集中一处,严加保护,不容其伤风败俗,默许其男女相悦、情欲之欢,可兔许多烦扰。出卖自己肉体的人,是卖无可卖的最后一步,跟杀手出卖自己性命,同出一辙。昔时春秋战国,管仲相齐,亦有‘置大同七百,征其夜合之资以富国:之举,以宫办妓行增国库收入。我们站在江湖道义,为本地繁华着眼,只要严格控制,不让此行业泛滥嚣狂便是,若迫她们于绝路,那是智者不为,仁者不允的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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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见杨无邪说的诚恳,亦无异议,何况当日他落难时大力支持他的红粉知己,诸帆唐晚词、秦晚睛等,有不少亦是出身于青楼的女子,知恩报德,他也不愿迫人大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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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也补充道:“何况,我们楼里、塔中,也有不少出色人物是出身自青楼妓院的。‘老天爷,何小河便是其中一位。‘花党’温梦成温老爷子,跟这行业渊源亦深,且一向管束森严,不许有伤天害理的事发生。依我之见,只要不出什么乱子,咱们就不要砸了这升平气象,省得把这大好人心,全推给贪婪无厌的蔡京一伙那儿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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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听后便笑道:“我当然无意要迫人于绝,何况,我非圣人,偶尔也花天酒地一番,留个所在,有个去处,总是好事,亦为美事也,只要能不致泛滥、逾份便可。任何事,一旦滥了,如水决堤,则成祸殃了。我看这档子事仍由老哥你依例料理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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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么一句,杨无邪就继续料理红、蓝二线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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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直暗里”保护”她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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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不让色情行业泛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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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不让它受控于黑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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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下许它有伤天害理的事发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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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不许它败坏风俗道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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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这些都无法绝对做到,只能尽力而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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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它却收了效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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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一个“意外效果”是:青楼女子,对“风雨楼”都很爱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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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们的“领袖”白牡丹还戏称“他们是楼,我们也是楼,咱们都是一家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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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这句话不见得戚少商爱听,不过,听见了的杨无邪也不以为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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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今,这“效果”有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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派上用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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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赶过小甜水巷和瓦子巷,立即带了两个讯息回来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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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重大的讯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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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分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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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先去问了京城四大名妓之一:孙三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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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晚’老爷子,有没来这儿寻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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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老爷子”指的当然就是当今天子赵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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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孙三四会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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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因无他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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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,孙三四早有心怀报答之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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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,孙三四也是山东大口孙家的外系女弟子,因为遇人不淑,落难才致堕此红尘,但仍心系于神枪孙家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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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孙家的“大哥中的老大”孙尤烈为人所出卖,命丧京华,孙三四没有理由不想报仇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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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他先告诉孙三四。孙尤烈已惨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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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孙三四已先一步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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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明白在这时候她该做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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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她回答得很干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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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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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再问:“他现在还在不在这儿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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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三四答:“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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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元邪问:“他在不在你这儿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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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三四:“不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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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冷笑道:“他只来过一次,很少会在我这里流连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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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于是问:“那么,他现在在哪里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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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三四道,“我不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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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有失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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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三四又说,“不过,既然是你问了,我虽不知道,但知道有人应该会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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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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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白牡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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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牡丹就是”京师四大名妓”之首,不但艳色天下重,且诗酒歌舞皆精妙,人品花容俱你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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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牡丹就是李师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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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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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马上去找李师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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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正在接待“重要贵宾”,本不能接见任何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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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因为是杨无邪来了,所以,李师师还是即时收到了“通报”,而且还百忙中在“密室”与杨无邪晤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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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无欺先生,有何见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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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儿的人都叫杨无邪作“杨无欺”,因为他的外号就叫“童叟无欺”,而且,青楼女子都信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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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无欺”是他最贴切的写照:他聪明机巧,但却从不欺诈弱小愚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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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牡丹深知他个性,因为匆忙,也知他这时分来,必是正事,故也不多说闲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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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无事不登三宝殿。”杨无邪也单刀直人:“你可知道‘老爷子’现在哪里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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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房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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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亦开门见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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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也听到了小甜水巷狙击者惨死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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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再问:“‘老爷子,带来的高手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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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答:“不多,五六位,扎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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该答的她都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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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再问一句:“你可知道他几时走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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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牡丹:“官家他今晚留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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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正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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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正要谢辞,白牡丹却幽幽的叮嘱道:“任重道远,你要小心,请转达戚楼主,风寒露重,请多珍重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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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颔首道,“知道了。真不知如何谢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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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正要走,忽兴起吟道:“‘年时今夜见师师,双颊酒红滋。’秦观这句写了师师之艳,‘想应妙舞情歌罢,又还对秋色嗟咨。惟有画楼,当时明月,两处照相思。’这段少游写了师师之愁,——却始终未写师师之侠气,可惜可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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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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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出了妩,笑起了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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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意带倦、带好静的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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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笑出了静香,那是绝色的音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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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山眉黛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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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柳腰肢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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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看了半晌,一顿足,道,“少游句:看遍颖川花,不及师师好——倒是说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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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叉嫣然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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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笑千金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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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格格的笑,右臂微举,略抚平后颈乱发,水绿袖子一落。露出半截玉臂,只盼然说:“这些词儿俗了,先生也给即兴吟上几句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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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想了想,就吟道:“我的不是诗,也不是词,只怕更俗,一箭快风,追欢如梦;青春一晌,浮名舒卷。见此佳人貌胜仙;惜此江山乱、穷途敢登天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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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听了拊掌喜笑:“先生吟得大好了。还愁没谢我的。这不是谢了我么?还大谢特谢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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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罢语音一转,说,“戚楼主要是也愿谢我,得闲时也移步予妾身几句调侃的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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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哈哈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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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见他举步要行,便问:“先生笑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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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洒然道,“你到底还是希望他亲至,听他亲吟的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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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玉颜一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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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笑阵道,“哪哪哪,这可应合了‘双颊酒红滋’一句了:忒真柳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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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羞说:“先生光会笑人,好大醋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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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笑道:“醋?只怕这光景‘老爷子’正吃酸了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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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向李师师一揖,正色道:“今儿的事,感激万分。你的话,当转告楼主,请放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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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师师也施礼道,“先生之恩,楼主之德、这里的人,谁不想报答呢!若有效力处,还请不忘妾身微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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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这才在老鸨带引下,与朱如是及利小吉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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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已有了结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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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他的只是应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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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自真诚的应对:应对若非由衷,那只是客套虚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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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但没这些“应对”,还真不行:就像一个故事没了结局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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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留下李师师,在灯影里,像一朵夜间开放的纯白牡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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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言的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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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静的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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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第一个讯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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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”老爷子”就在”小甜水巷”,而且还是李师师的“闺阁”之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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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止一个信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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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第二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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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向戚少商继续他的报告:“除了得悉‘老爷子’的行踪外,我另有一个消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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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候从杨无邪口中传来的“消息”,当然事关重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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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就算戚少商再忙,也凝神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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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急也不敢轻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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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问过孙三四:‘名门四秀’人京,必有极可信赖之情报才有此行动,到底是准通的风、报的讯?”杨无邪附加一句。“孙三四也是‘山东神枪会大口孙家’的人,与‘五秀’中老大孙尤烈系出同门,余、梁二人对她都有仰慕之意,他们来京作出置死生于度外重大行动之前,没理由不先找上她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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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集中精神,在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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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这是“线尾”:如果说赵佶是“线头”,只要把看来两不相干的“线尾”也找了出来,绑在一起,那么,看来再凌乱千头万绪的一团线也能结成一个全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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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这就是“线索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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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:“据孙三四的说法,是孙尤烈负责联络眼线的,而他跟孙忆旧有交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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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孙亿旧!?”戚少商沉吟道,”‘七绝神剑’中的孙忆旧!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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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道:“不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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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目光投向孙青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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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呀咬牙切齿,大声道:“孙忆旧也是我们‘大口孙家’的人,他虽加入了蔡京那一伙,但跟我们‘神枪会’并没断绝来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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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也道:“我知道!孙忆旧就是我们五人安排在蔡氏一党里的‘卧底’!我就知道,他——他不是好人!他在‘破板门’之役中还杀了我们不少兄弟,这种人,怎么能相信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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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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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当然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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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因为他也是“名门五秀”之一,虽没一道参与行动,但总比外人多知道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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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知道,”只听一人也嚷道:“消息一定是孙忆旧提供的。我见过孙尤烈跟孙忆旧私下会晤过。况且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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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话的人是孙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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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这才想起,他也是姓“孙”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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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这一,自然就会想到难怪他知道的也比别人多,因为孙尤烈难免有过把孙鱼也拉进“山东神枪会”之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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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,除了各大派主掌武林之外,各家族门户,亦自拥山头,自成各派,且势力逐渐壮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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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姓氏一族立宗建派的好处,一可免朝廷、军队注意、压制、二可借同宗同姓之人丁财力来壮大门户,一如同乡同县的人在外彼此特别亲密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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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以说是同姓同门,却未必一定原来就姓孙、梁、余、何、温、方、唐、雷、班、蔡、慕容……而是只要志趣相投,他们便可结而为盟,改名换姓.或同报一掌当权者的姓氏下,同心协力,光大门楣,也就是争取了自己的权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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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他们可以因武功有相近处而结合一道,如“霹雳党”雷家精擅火药、火器与指法,“唐家堡”唐门擅施暗器、暗算;也可因经济资源的背景:像”妙手班门”,就因多是巧手工匠,替人建筑、搭屋、造机关而名成于天下,便联结一起;而“老字号”温家也因主要财源都来自于:毒——不管是以毒害人还是医人,所以也缩结一块儿,成了势力庞大的门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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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结合可谓多姿多彩,千奇百怪,所以不姓方的,只要善兵法,也可能是“金字招牌”方家的人;非姓罗的,也可以是”南洋整蛊门”的族人,不是姓余的,亦依样是“下五门”的子弟:就算“姑娘庙”里的,也不尽是黄花闺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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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蔡京一朝得势,当朝掌权,立刻徒子徒孙满天下,姓“蔡”的人一时人头涌涌,“蔡氏”也人丁旺盛,“黑面蔡家”也仗此庇荫而茁壮——当然,蔡氏一族也有不少弃暗投明、秉持良知的有气节之士,诸如,蔡水择、蔡老择便是一例,只惜都先后牺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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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时也有不少帮派会盟崛起,自立山头,吸收门众,“碎云渊”、“连云寨”都是一例。光是京城里就有:“金风细雨楼”、”六分半堂”、“迷天盟”都是其例。”发梦二党”则扎根于低下劳苦人民深层,影响广云;“有桥集团”却结合了朝中野外不肯完全服膺于蔡氏一党淫威下的权贵,连蔡京也为之侧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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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是以,善于逃跑、轻功的,便成了“太平门”梁家一员;擅以诡法、异术自保的,就成了“下三滥”何氏一族。亦有因彼此出身的地域相近,相同而义结一族的,“山东大口孙家”、“江南霹雳堂”、”蜀中唐门”皆如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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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言行特立的,就自立门派。小伙成群,或是几个人多走在一起,作风近似,大家也冠之以派别、集团之名,“桃花社”、“七大寇”、“七绝神剑”、“六合青龙”、“五大神煞”、“五人帮”、“四大名捕”、“大四喜”、”十六剑派”、“四大凶徒”等都是佳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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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而,尽管这些是在一姓氏或一宗族下的门派,但其实是结合了共同的力量、愿望、取向、利益、背景、思想、阶层、感情的社团,共同去面对风谲云诡的武林大风大狼的江湖去争取他们的谋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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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门户因而获益渐多,逐渐壮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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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则适得其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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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山东神枪会大口孙家”就是在壮大中的一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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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鱼也是姓“孙”的,而且逐渐在“风雨楼”当时得令,“神枪会”的人力争他人门也理所当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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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以“金风细雨楼”当时“楼规”:只要在大原则上行事风格与楼规并无抵触,楼子里的兄弟、子弟加入其他同姓同宗的门户派系,基本上楼子里是下会有异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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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这也是使自己派系人强马壮的最好方法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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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有容乃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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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他门系子弟加入得愈多,就越强盛,万一遇事,这些门派因有子弟参与,也一定声息相共,并肩御敌,如此楼子里的声势就数以倍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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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只要不致让某一门户的子弟愈增愈多,影响力愈大,反过来吞噬掉原来的派系便无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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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风雨楼”这种“大开门户”的做法,使之壮大甚速,以致日后有不少武林门派、江湖帮会。争相效仿;而各家各门也有感于要拓展本门本户之影响力,不妨加入与自己门规无件的帮会派别,以呼应照顾,增强提高在武林中的地位,于是门户子弟与帮派徒众相互结盟、增援的风气大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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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孙鱼有没有加入“大口孙家”,戚少商倒没注意,也未收到提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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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只是有讶异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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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来是孙忆旧!”他补了一旬:“我还以为是孙收皮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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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孙收皮,绰号“山狗”,现贵为蔡京的“别野别墅”之总管,是蔡相的心阻手下,地位可媲美“风雨楼”中的杨无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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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当然也姓“孙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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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依照种种蛛丝马迹作推断,出卖“名门四秀”的,不是孙收皮,而是孙忆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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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也合理,”戚少商迅速的在思虑上作了一个整理,“要是孙收皮提供的资料,孙尤烈未必会信——因为他毕竟是蔡京身边宠信的红人,没理由会为了‘神枪会’出卖主子蔡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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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山狗”孙收皮的确没有必要“出卖”蔡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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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孙忆旧则有可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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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孙忆旧虽然身怀绝艺,把手上的剑使得像只活的妖,但他的身份、地位,多只是“六绝神剑”中的一员,绝对比不上出类拔萃的老大:“剑”罗睡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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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京也特别重视罗睡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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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非常礼待他,也特别为他建了一座:“香梦苑”,就供罗睡觉一人在那儿风流快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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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因无他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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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谁有用,我就提拔谁;”蔡京的说法是这样的:“只要有用,他要什么,我都会令他满意。没用的,死了也与我无关。我没空。关心没用的人和事,是浪费自己有用且有限的生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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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“七绝神剑”的其中一人,孙亿旧自然有可能不甘、不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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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他的“背叛”就更合乎情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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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鱼把他刚才来说完的话接了下去,”况且,蔡京近日正为孙剑妖辟建一座‘惜旧轩’——如果孙忆旧未建殊功,又为何有此犒奖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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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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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今情形至为明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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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蔡京为何除了能独当一面、独战八方的罗睡觉外,独宠孙忆旧?也不怕其他“五剑”不快不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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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因很简单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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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忆旧一定立了大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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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大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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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莫非是他让人以为他已为了他的家族,偷愉的背叛了蔡京,而实际上他是真真正正的背叛了孙家,还有信任他的兄弟朋友,以及江湖武林的同道中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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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如此,”戚少商说,“我们行动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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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挺身道:“让我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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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也道:“我也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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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都义愤填膺,要为兄弟、同门报仇雪忿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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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却道:“我们这次旨在用计,并非逞一已之勇复仇,你们去了,反而误事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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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和蔡心空脸上都现出了失望的神色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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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就说了一句:“楼主,哀兵可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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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顿了一顿、双眉上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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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这一蹙眉的时间大概只比j眨眼长些。但已接纳了杨无邪的意见,更改了他的看法,却先质问了两人一句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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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不怕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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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青牙大声道:“不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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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心空则说:“怕。可是若能四位哥哥报得一仇,死了也值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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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毅然一挥手道:“好,你们也去,但得依我之计行事,不可莽撞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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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都大声答应: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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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疾道:“我们这次要千的,若成,那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大事:若不成,也足以震动京师。无论成与不成,俱足以使好佞之徒毒计再难得逞,扭转乾坤,人生在世,难免一死,若一死能轰轰烈烈,万人景仰,流芳百世,留名千古,就旦看今朝,且看诸位手段如何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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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脸上都是育亢之色,都磨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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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见军心已振。人心可用,就说:“是次出动,叫‘散沙行动’,张炭、孙鱼、朱如是、利小吉,跟我一道,会合援手,先行出袭。余下唐肯、龙吐珠、洛五霞、朱大块儿四人,跟随军师,在‘蓝线’先行布伏,支应我等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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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人都说“是”,虽未明真正意图,但都对戚少商之调度心悦诚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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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朱大块儿忍不住要问:“为什么……我可不可以发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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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不耐烦的道:“有话快问,我们时间太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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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向重视时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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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时间就是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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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:所以懒惰就是对自己进行谋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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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一个一旦决定了目标,就会不顾一切、埋头苦干、全力冲刺、全速前进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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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喜欢人发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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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问答可增进入的互相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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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不喜欢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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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延搁会使人斗志消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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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大块儿给他这一斥喝,反而口吃了起来:“……我我我……不不不……明明白白白白;……为什么叫……要叫……叫叫叫……叫那个……散散散散散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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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一急,便一路”散”下去,戚少商脸色一沉,一跺足,张炭忙道:“我看他是不明白为何要叫作‘散沙行动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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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这寸略为宽颜,道:“这是纪念,也是警惕。纪念的是孙、余、何、梁四人擅自莽动如同‘散沙’;也同时告诫我们今次的行动切莫如同一盘散沙,否则、下场只怕亦跟‘名门四秀’一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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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他低声向杨无邪道:“军师您只带队潜入蓝线,但万勿亲自动手。诸葛先生、舒无戏、大石公那儿还要仗赖您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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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即时“闻弦歌知雅意”的道:“您别担心。一切我自会布置,诸葛等人,我等行动一开始就会去跑这一趟。怕只怕……‘七绝神剑’不好对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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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脸上掠过忧色,道,“我跟他们六人都交过手,现在只看天时地利人和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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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此时,两道急影,掠人了院子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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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无邪一看,见是“今宵多珍重”戚恋霞和“目为之盲”梁色,急问:“情形怎么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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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恋霞率先禀报:“他已赶了过来,就在‘愁石斋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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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色也答:“他们六人,不在一道。‘剑’正赶去相府邀功。剑神、剑怪、剑魔去三合楼喝酒去了,似对剑妖颇多怨言。只剑鬼、剑仙跟剑妖在一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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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补了一句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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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孙在新筑的‘惜旧轩’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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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少商和杨无邪听到这一句,忍不住相顾一眼,喜上眉梢,都说了一句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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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助我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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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月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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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色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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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柔的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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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个适宜诗人吟咏、骚人饮酒、美人唱歌、情人心动的时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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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风如水,欲眠的花儿会很美,柳枝的轻曳会很伶仃,没有爱恋的人会觉得这一晚特别寂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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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座楼头都有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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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里都透着灯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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灯影下晃着倩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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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那一口窗里的那一盏灯旁的那一个小倩可想着念着,窗下江中。月下舫中那突然感到微微凄凉的游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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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一个优美的晚上,他们,却不写诗,不喝酒,不月旦人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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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只凝聚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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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起作出一个行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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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散沙行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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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杀人变天的行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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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,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,就但一首写得好的诗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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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的故事都带残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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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诗很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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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也许,杀一个很该很该杀的人,跟写一道很好很好的诗的成就是相近的吧?其喜悦感是相通的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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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人写好诗,但写诗总比杀人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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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诗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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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是一种创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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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人却是毁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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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痛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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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尤其是为国杀敌、为民除害的大痛大快!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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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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