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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6-70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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轩辕瑞德看他脸色苍白,就要回绝。

因为最近轩辕清华的病情有些波动,前几日突然昏倒,吓了众人一大跳,本来要将他送至艾伯特诊所观察,他又突然醒来,坚持不去医院,只在家静养。为此,似乎又和亚夫闹了矛盾,几日不见了。只有轻悠每日必到他屋里探望,请安。

“清华,你就体谅体谅孩子们的心。你不是还想参加他们的正式婚礼吗?赶紧回去好生将养着,这几日天气阴湿得很,北风又大,你瞎折腾啥。”

说着就给小厮打眼色,要把人推回去,小厮满脸难色,刚一动就被轩辕清华给喝斥了。

“大哥,你知道你们担心我。可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做医生的,我的身体有啥毛病我最清楚。你要不让我去看看他们,我待在屋里心慌着急反而更不利于休养。”

轩辕瑞德心下只能一叹,遂了兄弟的愿。这也是为什么亚夫和轻悠订婚后没有立即离开的原因,因为轩辕清华重视天锦坊,就同他一样,将天锦坊当成自己亲手抚育大的孩子,一日见不到天锦坊重新开张,营运走上正轨,一日就放不下心来。

他们前脚刚出大门,上了马车,后脚就有小厮急惊风似地跑进轩辕大宅,直冲到了大娘院中,手上抓着张报纸,进了门才嚷嚷开。

大娘听着就想训斥这不懂规矩、一惊一咋的小厮,但女儿宝月却比她更快一步冲出房,那小厮正是女儿的心腹下人之一。

“三小姐,您看看这照片上的人,像不像七小姐的姑爷啊?我一晃眼儿,就觉得特眼熟,虽然这照片拍得很模糊,可是那感觉真的很像这上面说的东晁皇军……要是七姑爷穿上这身东晁军装,逮不定那就是……”

大娘过来看了眼那报纸,她并不识字,只听小厮说的话便啐道,“说什么胡话呢!周亚夫不过一介商人,会跟东晁皇军搭上边儿才有鬼!”

宝月看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良久,眉峰拧得更紧,“娘,不是说周亚夫来自港城吗?他身上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恙来。可是,你没注意过那对杨家夫妇,那个杨先生的举止,跟东洋人极为严谨守礼十分相似吗?”

大娘一听傻眼儿了,低叫,“不可能吧!周亚夫是东晁皇军?那他,他他他……小七不就成了卖国贼,大汗奸,这,这这……”

“什么卖国贼,大汗奸?你们在说什么?咦,宝月,你买了今天最新的报纸,来来,给爷看看……”宝月本想收起来,无奈这刚来的沈百通起床气特别大,报纸一把就被夺了过去,“东晁皇军出席总督府宴会,宣布共建港城社会经济治安……啧啧,我说这东洋鬼子可真本事儿,连大英帝国都向他们俯首卑膝了哈!

唉,这照片拍得真差劲儿,你们芙蓉城的报社水准就是比不上人家上海南京,八成是从别人的报纸上截下来的图片……”

宝月试探性地问,“百通,你不觉得那英国总督身边的男人,看起来很像那谁?”

沈百通睁大眼,“像谁?”

大娘忍不住,“像小七那男人啊!”

沈百通一下来神,“咦?真的,越看越像呢!可是太模糊了。这不可能吧?那个小白脸儿怎么会是东晁皇军的大元帅。只是相像罢了!”

说着,他左右翻了翻没发现感兴趣的内容,将报纸一扔,走掉。

“快收拾收拾,待会儿跟我去见张大帅。”

两个女人面面相窥,脸色更加复杂。

……

话说老爷子和小叔到了工厂工地,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,这才不过一周光景,地基已经夯实了,开始填土造地上部分了。

轩辕瑞德告诉轩辕清华,这泥瓦匠都是小四找来的人,仗义得很,连夜赶工,加班加地打地基,才会有现在这速度,质量也不用操心。连着几夜,小四都守在工地上,这指挥调控,应酬安排,极有分寸。

在小四锦业冲锋的同时,后勤保障、财务管理都由老大宝仁在做。兄弟俩算是配合得相当默契,没出什么大漏子,小问题很快就解决了。

轩辕清华道,“大哥,现在你可放心了。”

轩辕瑞德心下高兴,在上却不松口,“这才开始呢!以后他们要面临的问题更多,我就怕,可以同患难,不能同富贵。他们的母亲哪……”

“大哥,你真的不考虑一下,分家,将天锦坊进行股份认购,实行股份所有制经营?”

“分家?清华,这绝对不可能。”

莫说这几房人的意见,就这节骨眼儿上,族姥那边儿肯定会被批斗,逮不定又给他扣一大帽子下来,说他分裂轩辕族。

“其实,我觉得小四有大才干,窝在这小坊子里当泥瓦匠,未免太屈才了。”

“哼,小四的心性还不怎么定实,要把他分出去,准把二房她娘的嫁妆聘礼都给败光了去。我能放手么?一准儿被他娘给烦死哭霉乎了。”

“小四心性不定,也有原因,他毕竟没成家,还不太懂男人的责任和义务,所以这一冲动起来就没个收敛。太狂!你瞧,宝仁也是成亲后越来越像你,够稳重。就连轻悠,自打有了亚夫在旁边帮衬着,也越来越懂事了。”

提到这事儿,轩辕瑞德就气恨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之前给他相过多少姑娘,都被他吓跑了,要么就跟他结了仇。搞得现在媒婆一听说给轩辕家小四说媒,宁可不要加倍的礼金,全躲着他这瘟神。”

轩辕清华不由低笑,这时轻悠看到他们过来,放下了手中的教科书,跑了过来。

轻悠的新生产线培训班,专门针对老员工开设。锦业就在工地不远处给他们修了临时屋舍,除去帮忙工地一些小活儿,给泥瓦匠们煮几顿饭食,其他时间都由轻悠给众人做思维拓展、读书识字,机械师们做专业培训。这几日下来,气氛相当好,众人先前的那些疑虑担忧,也渐渐打消,士气日涨。

“亚夫呢?”轩辕清华最关心的还是这一。

“他去艾伯特那里取药去了,估计快回来了吧!”轻悠尴尬了一下,凑近说,“小叔,您别生气。他其实是怕见着你,就忍不住把你敲昏了,带去上海治病。”

小叔抚抚轻悠的头,笑着晗首。

这时,歇下来的绣工们正传看着新报纸,洪大娘突然拿着一张报纸过来,神秘兮兮地扯过轻悠去角落,指着上面的黑白照,顿时看得轻悠心头咯噔一下,面对洪大娘投来的眼神,立即敛下表情。

“小宝儿,你瞧瞧,这照片上的东晁大将军,看起来真有儿像姑爷啊!”

轻悠强装笑脸,“像,哪里像啊?洪大娘,您是没在港城待过,那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可多得很,有几个面像雷同的也不奇怪。再说了,这上面写的东晁皇军的大元帅,亚夫只是商人。你们可别乱传了出去,不然被亚夫听到自己被指说成东洋鬼子,非气坏了不可。”

洪大娘笑着直说他们眼花了,说那些绣娘子们一闲了就爱八褂,急忙溜开了。

轻悠能够理解这些小市民的八褂心态,可是看着手上的报纸,心瞬间沉进了谷底。

她以为自己不赴约,姜恺之已经明白她的决心,会看在两人以往的情份上就此揭过,不再提。哪知道,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她?

“这是什么?”

轩辕清华过来,拿走轻悠手上的报纸一看,变了脸色。

轻悠慌了,“小叔,这事我会解决。”

轩辕清华质问,“怎么解决?你知道这是谁发的?照片并不清楚,有些威胁的意谓,对方的目的……是姜恺之,对不对?他之前陪着你在港城待了四年,亚夫带军攻占港城时,他们俩已经交过手了。现在姜恺之明知你订婚,也知道你选择了亚夫,还在订婚宴当晚赶来,他还没死心。”

轻悠咬咬牙,“小叔,您别担心,我不会让恺之暴露亚夫的身份。我会保护亚夫,我……”

她突然住了口,因为轩辕瑞德见他两人一直不过去,先走了过来。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,军服是国民政府陆军专用。

那人一见轻悠,行了个刚挺有力的军礼,说,“轻悠小姐,三少请您至芙蓉园一叙。”

芙蓉园,芙蓉城是前朝西南总督修造的园林,专为接待那位曾经特别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。而今自然成为某些权柄者喜欢下榻、游幸的地方。

轻悠对芙蓉园的记忆,全都因姜恺之。

跟着那副官一路行来,那些亭台楼阁、假山流水,依然如故,花木扶苏,翠笼烟行,穿过几个月洞门,霍然开朗的庭园中,暗香浮动,满目盛放的芙蓉花间,缭绕着淡淡雾蔼。

那排郁郁葱葱的修竹前,负手而立的俊逸身姿,慢慢转过来,冲她温柔一笑。

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。

……

——呀,你是人?我还以为是个木头雕像呢,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儿,吓死我了。

——小姐,请你起来说话。

——对不起,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跟小叔走失了,看到这里有芙蓉花,就想画几朵回去做绣样儿。

——你该减肥了!

——什么?你这人说的什么话呀,太冒失了。我娘说,女孩子要丰满儿才能生。再说了,我觉得我一儿都不胖。

——的确,该大的大,该小的小。

——好人个登徒子,非礼勿视,你懂不懂啊!

——你都骂我是登徒子了,不看你几眼的话,可不就害你白骂了。

——呸,不要脸!呀,还我画板。

——画得真丑。

——色狼,强盗,你还我画板。你敢不还,我就告你去!

——你倒人恶人先告状。你擅撞私人领地,就算我就地办了你,也不为过。

——你个大坏蛋,你,你……我告我小叔去。哎哟,你放手,不准扯我辫子!

——小丫头,这么横,报上名来!

——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个登徒子!

——你不告诉我名字,我怎么告诉你我的名字。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,怎么去跟你小叔告状?

——我,本姑娘行不更名、坐不改姓。免贵姓轩辕,名字叫轻悠,轻松悠然。

——轻悠,轻松悠然?

——你笑什么?不准笑。

——我是笑,某人肥得像小猪似的,哪有轻松悠然的风格。

——你,你个坏蛋,登徒子,强盗,土匪,啊!

——小家伙儿,你再骂下去,信不信我真的非礼你,不仅看,还要亲!

——啊呜,小叔,救……

——别叫。我告诉你,我姓姜,名字叫恺之。你可以叫我,恺之哥哥,来叫一声听听!

往事历历在目,却已经人事全非。

她知道,他为什么会选在芙蓉园这里。

他们之间的缘份,就是从这里开始。每年他都会在求学假期里,到芙蓉园小住,其实都是为了陪她,和她相处。认真算起来,从十三岁那相相识,他陪伴她长达七年时光。

在去东晁前,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他的妻子,简单幸福地过一辈子。

可世事变迁总是让人措手不及,一旦错过,一切都不可重来。

“轻悠,你来了。”

她不语,只是看着眼前的俊逸男子,眉眼温柔依旧,笑容静谧美好,感觉却不似当年了。她很清楚,在这张温煦的面孔背后,还藏着他不曾示予她的狡狯城府,若不是他的威胁警告,她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踏进芙蓉园。

“还记得这个位置么?当年你就是从这矮墙上爬过来,砸在我身上的。”

“我第一次亲你,是在这坛芙蓉花边,你瞧,它们开得还和当年一样好,旁边还多了几株小的,应该是它们的儿女子孙吧!”

“轻悠,这次来,我也带了你喜欢的西式花纹和图案,听说是从教皇的宫殿上摹下来的,你一定会喜欢。”

“另外,这次我立了大功。我已经跟大哥说好了,我不要加军衔,不要任何军功奖励,只要娶你为妻。你放心,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,你嫁过来,没有任何人敢看不起你,给你气受,你只管做我的小妻子,做你喜欢做的事就行。”

“轻悠,我已经准备好……”

他上前伸手想拉她,被她一下闪过,他温煦的淡笑倏然消失,眼神中深埋的阴鸷渐渐浮出。

她说,“恺之,你清醒一,好不好。”

他掷地有声,“轻悠,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。”

“我早就说过了,我爱的是……”

“我不服!”

“恺之……”

他抢上一步,扣住她的肩头低吼,“我们在一起,青梅竹马,前后有七年,整整七年啊!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低下头,不敢看那双眼底狂燃的怒火烈焰,憎恨不甘。

“我不要听这个。我要你扪心自问,难道你心里真的就没有一我姜恺之的位置了吗?你说,你告诉我!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无情?”

“恺之哥哥。”

她的泪水潸然而下,看着他,除了愧疚,还是愧疚。这模样搅得他胸口遽痛,千百种情绪猛烈冲撞,不舍,更加不甘,无法放弃。

“我们做兄妹好吗?一辈子的兄妹!”

“不好。我不要什么兄妹,我早告诉过你,我不缺小妹。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“闭嘴,我不要听这些!我只要你说,你还记得这芙蓉园,你还记得我们七年的感情,你没有忘记,说,你给我说!”

“恺之,我没有忘。也因为我没有忘,所以我今天才来。”

“呵,没忘就好,你今天是为我来的,对不对?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东洋鬼子来求情的,对不对?”

她的身子僵了一下,他视若无睹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憧憬里。

“轻悠,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。够了,我愿意退让。只要你回到我身边,我可以不在乎你跟他的那些事。他能给的,我也能给你。相信我!”

“恺之,不是这样的,你听我说……”

“不,你听我说。”

他强横地捧起她的小脸,眼底都是疯狂的固执,“我可以不介意,只要你乖乖回我身边。你家的天锦坊,我可以注资,你家的安全,我也可以负责。轩辕伯父一定想拿回行会会长的权利吧?我可以让林家吐出来。就算你们想进军江浙泸上的织造业,我也可以安排,我和大表哥的关系非常好。林家托的关系是我六表弟向兰溪,但向家真正的当家是我大表哥。”

“轻悠,我爱你。”

他俯下脸,吻向那张魂牵梦萦的玫瑰双唇。

天知道,他睡在满是铁锈气的舱房里,彻夜难眠时,他的脑海里都是她的影子。为了拿军功,为了在家中建立自己地位和势力,为了手掌实权牵制大哥的力量,他废寝忘食。

一切的一切,都是为了怀中的小人儿。

那一年,他十七岁,她就像一团可爱的小肉球,一头砸进他怀里,从此就再放不了手。她是他的,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,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部分,是他早就认定的情人,妻子,宝贝。

在织田亚夫出现前,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她的所有权。

现在,是他拿回所有权的时候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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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69.爱你,不能2

“不——”

轻悠大叫一声,开始挣扎。

姜恺之早就铁了心,双臂将轻悠牢牢箍住,一手扣着她的腰,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强行亲吻。

“不要,恺之,你住手,放开我……放开……不……”

轻悠左右闪躲,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盛怒中的男人,头发被弄散了,咝啦一声响,她的旗袍领口被扯破,她吓得溢出哭声。姜恺之不舍,动作滞了一滞。轻悠逮到机会就出招,膝头一躬撞上姜恺之腹部,一个手刀砍上他手肘麻穴,迫他松手才脱了困,退后几大步。

“轩辕轻悠!”

姜恺之抚着侧腹处,嘶声大吼,他双眼布满了血丝,脸色却一片苍白,看起来似乎很痛苦。

轻悠觉得自己刚才下手并不重,目光下落,便看到他手摁处的绿色军装下渗出一片褐色。

“恺之,你受伤了?”她上前,脚步却又停下。

姜恺之冷笑,“你还会担心我有没有受伤么?我以为,现在你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织田亚夫,就算我为你差儿丢了性命,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,不是么?轩、辕、轻、悠!”

那咬牙切齿地称呼,就像子弹直射她的心脏,疼得一缩一缩的,却什么办法也没有,只能看着那鲜血一铺满整个眼帘。

“恺之,你这是何苦?”

“呵,你说呢?”

姜恺之长长地喘出一口气,唇淡无血色,终于直起了腰身,那片血染的痕迹更加刺目。

轻悠咬咬唇,“我去帮你叫副官,你最好马上处理一下伤口,肯定裂开了。”转身就走。

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,姜恺之的执念太深,她想只能用时间来冷却这一切。

“你今天要踏出这个门,信不信我明天就让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,满天飞?”

轻悠握着拳转回身,看着那一脸阴鸷的男人,“今天你在报纸上发那些模糊的照片,就是为了警告我,对不对?”

姜恺之昂起头,“对。还有,同时也是警告织田亚夫。他以为他是谁?不过就是个撮尔小国的落魄亲王,哦,他已经不是亲王殿下了。他现在是落魄在乡野山村的大元帅,可惜没有他的一兵一卒,满地都是他的敌人,只要他的身份一曝光……”

“恺之,你够了,你能不能适可而止?”

“不能。除非你回到我身边,做我的女人!”

“不可能,你明明知道,我已经是他的未婚妻,我们早就……”

“我刚才说过了,我不介意你跟他的过去。我只要你,回到我身边。”他突然冲上前抓住她手臂,目光如刀,“只要你心里有我,总有一天会忘了他。我,可以等!”

“不——”

她狠狠甩开他的手,退后几大步,“恺之,不可能了。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,我知道我要什么,我选择了他,我不会回头,更不会轻易放弃。”

他赤红的眼仿佛要滴出血来,“轻悠,你这是在告诉我,宁愿不顾他的个人安危,也要跟他在一起么?”

“如果你想让我恨你一辈子,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!”

有什么,还是不一样了么?

还是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,不,比起初识时,她清瘦了不少,削去了那份可爱的婴儿肥,渐渐展露出女子的娇美,仿佛半开的芙蓉花,不拒风霜。

还是那样倔强固执的表情,不,比起初识的莽撞,她聪明多了,她早就料到自己舍不得,不忍心,才会说出这样强硬的话来。

他在心里狠狠地嘲笑自己,优雅睿智的姜三少啊,你竟然如此无能,栽在这么个小女人手里,她不是最美的,也不是最可爱的,更不是最讨人喜欢的,她就是她——轩辕轻悠,他偏偏最爱她!

“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,他的命,那么,你在乎你父母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,会怎么样?你的兄弟姐妹,你最亲的小叔,还有你那个极度保守、一心还向着老皇朝的父亲大人,会怎么看你?”

这果然是一击中的的威胁,轻悠身子微抖,胸口不断起伏着,看着姜恺之阴恻恻的俊容,心头又急又气,百味杂陈。

他终于还是说准了一件事,在织田亚夫身上做文章,不一定就能成功。因为她相信亚夫不是那种任人鱼肉、没有准备的弱者。她也打定主义,先安抚住姜恺之,回头就让亚夫离开芙蓉城,回港城去。

可不管怎么算,她的家人,父母母亲,哥姐弟妹们,跟亚夫不同,他们没有自保的绝对实力,要是她真只顾自己走掉,那就真是天打雷劈,死有余辜了。

姜恺之没给她反驳的机会,接道,“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,你回去好好想想,不用急着给我答复。”

轻悠气得上前一步,“姜恺之——”

“轻悠,算我求你。”

他突然放松了表情,所有的阴险算计,都化为深深的无奈无力,疲惫得只能靠在廊柱上支撑自己的身体,一瞬间,刚才所有的盛气凛人都消失掉。

面对男人忽显的脆弱,轻悠骨子里天生的不忍,还是挣脱出来。

他不是她的敌人,他曾是她少女时期的一个美丽的梦想,虽然已经褪色不复初始,可她从不想否认他的存在,她也希望他能一直存在于那里,可惜……

姜恺之按着侧腰,转向院门,边走边说,“我让人送你回去。”

她看着他,才迈出两步,身形一僵就要往下倒去。

当她再回过神时,自己的手已经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,他回头看她,她别开了脸。

只说,“我自己能回去。你在这里等着,我叫你的副官进来。”

他没动,唇角溢出一丝欣慰,她还是主动朝他伸了手,这说明她心里有他,她对他有不忍,不论多少,情谊仍然,有这个基础,他就不信争不回她的心。

“不用,我没那么脆弱,你放手,我自己能行。”

“你都流血了,什么时候受的伤,你能不能别那么任性啊!”

“轻悠,你心疼了?”

“恺之,身体是你自己的!”
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呛着嘴往外走,刚行出主院门时,姜恺之看到跑来的副官一脸紧张色,隐约听到了一道怒吼声,他身子突然一歪就朝地上倒去。

轻悠一直看着脚下的路,脑子里昏昏噩噩的想着许多事,一个不留神就被姜恺之拉扯倒下去,而为怕她受伤,在落地时,他硬是不顾自己腰侧的伤,垫在她身下,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,双眼紧闭着承住了地上石子的硌痛,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。

“恺之,你怎么了?是不是伤口裂开了,恺之,你说话啊,恺之……”

“痛,别动……”

轻悠吓得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,连呼吸声音都调到最低。

姜恺之紧闭着眼,模样十分痛苦,可紧合上的眼底窜过一抹不为任何人所见的狡诈。

当那院门外如狂狮般的男人冲进来时,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,静静相拥的男女,女子柔顺地俯在男人怀中,一动不动,没有任何反抗、不甘。

焦急的黑眸中,妒嫉的焰火一下高涨,如锐箭喷薄而出。

下一刻,轻悠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,抬头一看,就撞上织田亚夫森黑的眼眸,那眸底酝酿的杀气简直骇人。

“亚夫。”

织田亚夫三步并两步上前,一把掀开副官,拉起轻悠将人圈回怀中,那动作之迅速,之利落,看得副官心下啧啧称奇。

“亚夫,你听我说,刚才……”

“闭嘴!跟我回去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勒在腰上的手臂一紧,疼得她一下息了声。

当两人刚一转身时,姜恺之被副官扶起身,抛来凉凉的一句,“轻悠,好好考虑我的提议,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,绝不会强迫你。”

织田亚夫的脚步一僵,回头狠狠瞪向姜恺之,后者一脸从容不迫的笑,仿佛已经稳操胜券,还故意朝他怀里的女人投以温柔的眼神。他拳头一握,就被她抚住。

眼神敌视了五秒。

浓重的火药味儿充斥四周,气氛压抑得让人浑身发凉。

织田亚夫扯了扯唇角,扬声回应,“希望姜三少不会等到海枯石烂,天地合一的那一天。哼!”

揽着怀中的女人大步往外走,才走了几步,就被那群先前为十一郎拦住,后被他甩掉的警卫员围住,数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织田亚夫的脑袋,唰啦啦一片拉枪栓声响起,森森地令人骨寒。

姜恺之由副官扶着,慢慢踱步过来,绕着两人打转儿,边走边说,“大元帅,这里可不是你占领的港城,可以由你说来就来,想走就走的。”

织田亚夫看着姜恺之,不置一词。

轻悠讶异地看着姜恺之唇角阴冷的笑,她从不知道,向来在自己面前温润如玉的人,也有如此阴狠的一面。她也终于知道,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幼稚痴……男人倒没骂错她,她的确愚蠢,要不是她自欺欺人,怎会惹来这许多情债,害爱人和亲人都陷入困境。

“我也真没想到,元帅大人您的胆子如此之大,竟然敢不带一兵一卒,深入我亚国腹地后方。或者,我该佩服您的勇气,佩服您为了一个女人,敢于冒险犯难?又或者……”

那唇角勾得更深。

“你兵行险招,借着女人做掩护,住在民宅中,由轩辕家这当地的名门望族做靠山,即可以接交当地权贵,又方便掩饰身份,查探我西南境区的布防情况。”

轻悠急切反驳,“恺之,你胡说。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,是我突然离开,亚夫是为了我的安排才追上我的,他什么人都没带,十一郎还是后来找过来的。你不能这么做,你刚才还答应给我时间,你不能说话不算话。”

姜恺之停下脚步,看着轻悠的眼神中充满宠溺和无奈,“好好好,轻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总之,恺之哥哥至始至终都相信你是无辜的。”

目光瞥了眼织田亚夫,满是嘲讽,“好了,你们走吧!”

他摆摆手,口气就像施舍。

轻悠抱着亚夫的手臂,再不看姜恺之仿佛大胜的得意笑容,几乎是半拖着拉着亚夫离开了芙蓉园,直到上车,车门被亚夫狠狠甩上,他没跟她一起坐在后排,绕到前方副驾驶位坐下后,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。

她只能偷偷从后视镜里窥见他黑沉到底的脸色,那氤氲杀气无比熟悉,要是今日没有她在场,也许他早就动手了。

……

当轻悠他们的汽车一离开,芙蓉园对面的一颗大榕树后就探出两个身影来。

“看到了,你恺之哥哥就在那儿,快去啊!”

“不,娘,我不去!”

“你这孩子,早前人没来时你就天天念着要见大将军,现在这人在那儿,你……你又在闹什么性子。不是说要保护娘和妹妹嘛?你又使什么性子,让你做这儿小事都做不好。我生了你,有什么意思!”

“娘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觉得,要保护你和妹妹,不一定要找姜大哥。其实大哥和四哥也不错,他们不会把娘赶出去的。还有周大哥也可以……”

“你懂什么!你大哥四哥又不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,人心隔肚皮,你知不知道。周亚夫再好,那也是个外人。”

“可姜大哥也是外人,娘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巴结他?”

“你别问为什么了,总之,你听娘的话,快去,哎呀,要关门了,快快快……”

四娘不由分说地将小八推了出去,又大叫了一声。

本已走掉的姜恺之似乎听到声音,又转回了身,便瞧见大门外站着个面相有些熟悉的身影。

出来一看,就见小八瘪着张小脸,双手扭在背后,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站在那里。

姜恺之轻轻一笑,“小八,怎么到门口了都不进来?这回我可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西洋奶糖。”

……

轻悠和亚夫回到轩辕大宅,就听说长姥们又来责问轩辕瑞德关于麒麟锦秘技失踪的事。

轻悠也不知道情况,亚夫在事发后跟兄长们密谈了一夜,只叫她宽心,说偷秘技的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来。她见家中人似乎都不是很担心,就放下了。

这会儿长姥们又来闹,她下了车就直往大厅走,可亚夫却没跟上来,直接回了轩辕清华院子。

“亚夫,你去哪里?”

他没理睬她,脚步迈得风快。

轻悠心下一坠,跑去拉他手,就被一巴掌打开。

手背窜过一股麻疼,很快就红了。

她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悔,可他还是转身走掉。

她僵在原地许久,才在周围传来的叫声中回了神,往大厅去。

到了大厅,大哥宝仁和四哥锦业已经联手将事情压了下来。

六姥爷借口说麒麟锦秘技一天找不到,天锦坊一天就不得安生,再开工也等于是浪费时间和精力,要他们停工。将偷秘技的事解决了,才能开工。

五姥爷只在询问麒麟锦秘技失踪一案,轩辕家的后续处理情况,有没有找到偷盗的人。

宝仁应付好说话会讲理的五姥爷,锦业就用更蛮横无礼的方式以毒攻毒地跟六姥爷呛。这老头子再固执,哪里有年轻人的劲头儿,三下五去二就扛不住了,败下阵来。

这会儿轻悠回来时,两老头儿已经被气得哼哧哼哧地倒在坐椅上,喝闷茶的喝闷茶,干喘气儿的干喘气儿。

最后,今日轩辕家兄弟联手,对付族姥们,大获全胜。

族姥们走后,小四锦业拉着轻悠问,“亚夫呢?不是说去芙蓉园接你了?出什么事儿了?”

轻悠心下一酸,就红了鼻头儿。

锦业急了,“小七,你快说,是不是亚夫欺负你了,哥帮你揍他去。”说着就拉了轻悠要走,给宝仁拦下。

“小四,你胡说什么。事情还没清楚就动拳头,这像话嘛!这是轻悠和亚夫之间的问题,现在又多个姜恺之,唉……”

“多个姜恺之又怎么着了。周亚夫既然订下小七,就必须包容这些。谁叫周亚夫晚来几年,难不成二十岁的大姑娘专门等他来娶。他不懂入乡随俗么,现在让他拣这老大个便宜,他睡着都该偷笑了。哼,他以为现在订了婚,人就是他的了,他就敢甩脸子拿乔给咱看了,没门儿!他是欺负咱们小七家里没人么,哥现在就让他瞧瞧咱娘家人的力量!”

说着就撸起袖子来,一副要干架的模样。

轻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,揭过了眼角的水痕。

“四哥,我没事儿。谢谢你!”

宝仁见妹妹笑了,揉了揉小妹的头,“小七,恺之的事就交给哥哥们。我们去找他谈谈,好歹也是朋友一场,我想他不会不给咱面子。亚夫那里,你也别太自责,男人吃醋嘛,你做好吃的哄哄就成了。当然,也不能掉了咱轩辕家七小姐的份儿子。”

“嗯,我知道了,大哥,四哥,谢谢你们。”

轻悠在哥哥们怀里蹭了蹭,撒了会儿娇,才去了厨房。

……

那个时候,在张大帅下榻的高级酒店里。

“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!”

------题外话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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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70.将心比心

“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!”

漆黑发亮的大桌上,写着小篆字的锦布被扔了回来,锦布滑如水银、白如云絮,掂在人手上,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,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其“寸两寸金”的珍贵价值。

可检验者无情的一句话,让屋中紧张待立的轩辕宝月立即白了脸。

她一步冲上前,抓过锦布,颤声问,“包叔,你真的肯定,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?不可能啊!我真的是从爹从不示人的秘密保险箱里偷出来的。那么机密的地方,都是我从娘的嘴里套出来,前后又找了好久,才好不容易找到的。”

包叔这时候再不是那张亲和慈蔼的笑脸,眉目冷得像刀子,扫了宝月一眼,便起身朝那大书桌后的军装男人深深一躬身,口气不容质辨地说,“张大帅,在下在天锦坊供职近十年,敢以性命担保,此锦布确属麒麟锦技法所制,但上面的篆体小字所书的内容,只是普通织绣技法,绝非麒麟锦真传秘诀。”

张大帅浓眉一抖,额角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为煞气,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椅首,眼中明显浮出不耐烦的神色,吓得宝月不自觉地后退几步,挨向沈百通。

听说这张大帅杀人如麻,稍有不如意,就动枪。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,不计其数,说白了整个儿就一土匪,哪里配佩称“帅”啊!

可这人再糟糕,再可恶,再天理不容,人家腰杆子里别着枪,就是比你老百姓硬实不知多少倍,人家就是能横着走,谁也管不着。

沈百通狠狠盯了宝月一眼,心底骂了句“蠢婆娘”,一步上前,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,面上全是谄媚讨好的笑,道,“大帅,这一次不成,咱再试。大不了端了轩辕家,还怕他不把秘诀吐出来,乖乖奉给您呐。”

包叔立即沉了脸,心想这沈家的太子爷果然跟这张大帅是一丘之貉,都不把人当人看,动不动就打打杀杀,真是缺德。他却没吭声儿。

宝月一听,瞪大了眼,仿佛从来不认识身边这个一起睡了四年多的枕边人。

“百通,你怎么能这样,那是我的娘家啊!我爹我娘他们待你也不薄,你怎么可以……”

“闭嘴,你懂个屁。你们轩辕族里的人都说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如泼出去的水,一个看场师傅都敢跟你使脸色,还拿你做人质要胁人,你还替他们说话,你脑子被门夹了嘛!嫁夫从夫你懂不懂!你已经办坏了事儿,还有脸叫,去去去,给滚出去。”

说着就抓住叫嚷求情的宝月往门外攘,这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,走进一个身着精致的西洋长纱裙,烫着漂亮的波浪长卷发,染成了金棕色,面上罩着半截黑纱掩到眼睛部分,低眉垂眸间,露出尖翘翘的鼻尖儿,下颌线条极为秀美,淡淡体香婉如一枝清莲出水,只吸了一口,便教人赏心悦目,心头沸气都消了去。

“沈爷,这是做甚,快快放手,嫂子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你这样折腾。做丈夫的,可要懂得怜爱自己的结发妻子,才能幸福美满,否极泰来。”

连声音都妩媚得让人听之酥骨,沈百通被女人那一笑,尴尬地收回了手,侧身退开,女子丰腴的身子轻轻擦过他的身子,他缩了缩圆肚子,搔了搔裆口。

此时,张大帅立即站了起来,一扫先前满脸狰狞狠色,迎上前来扶住了美人的腰身,宠溺地说道,“小百合,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么,怎么不好好躺着,又起来干什么?”

小百合任男人揽着,娇柔无力地倚进男人胸膛,抚着额角说,“人家听说麒麟锦秘诀已经拿到手了,心里挂着哪睡得好呀!这东西要献给上将大人,可不能马虎了。我一定要亲眼看看,才放心。要是出什么漏子,上将那里我都可以唬弄过去,但害你丢了脸面,没了出头机会,我可会心疼的……”

这一番话说得情理兼备,温柔帖心,听得张大帅大笑一声,抱着小百合坐了回去,先前的阴霾压抑也一扫而空。

接着众人又把情况一一说明,小百合美眸微转,道,“如此看来,应是先前纵火偷精品房时,打草惊了蛇。你们轩辕家族对这秘诀向来视若生命,你爹轩辕瑞德怕是早上了心,布了个圈套让咱们钻。”

沈百通又忍不住斥骂宝月,宝月无辜地申辩已经尽全力了,现在家中护院增多,再不好下手了。

小百合又笑道,“多谢包先生慧眼断真假。不然这假秘诀送上去,扫了大帅的面子,丑就丢大了。”

包叔立即谦虚应承下。

此时,连张大帅都极认真地听着小百合的分析说明,整个房间,俨然以此女马首示瞻。

“现在看来,要拿到这麒麟锦,暗地里的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。若三小姐再去偷,恐会被抓,到时候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也不好。毕竟,三小姐还是轩辕家的姑娘,咱们女子虽出嫁了,却也不能忘了本不是。”

“所以,我建议,这事儿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做。早前大帅不是说愿意拿三千万来买嘛?那么这次,咱们就这样……”

几人听着小百合娓娓道来的计划步骤,心下都不由愈来愈佩服小百合的聪慧细腻。

话毕,沈百通和包叔都大力赞美小百合,宝月听到不需要父母再付出血的代价,已经大大舒了口气,遂也向小百合致谢。

张大帅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,丝毫不以为身边多出一个女人做军帅、凡事由女人定夺有什么不妥或丢脸的,非常高兴地接下了众人的赞美。

聚会将散时,小百合突然看到桌上的几份新报纸,信手拿起来翻了一翻,顿时脸色大变。

“宝贝儿,你怎么了?”张大帅可宝贝得不行,一见自己女人脸色不好,就紧张探问。

这不过眨眼功夫,小百合心思已经千回百转,抽出了两张报纸摊在桌上,众人目光不由都看了过来。

宝月看到其中一张就是早上出门时小厮拿的那张报纸,心头没由来地跳了跳,看向小百合的目光也变了变。

小百合的脸色比之前更严肃了几分,“大帅,你看看,这分明就是姜家对您示威,给您的警告!”

张大帅一惊,喝问,“什么意思?你快讲!”

小百合见已经挑起了张大帅的怒气,立即乘胜追击道,“你看这两张报纸,正是川省最大的两家报社。他们明面上由前朝遗老所创,现在背地里其实早就被姜家控制。你们注意过了没?这上面的新闻,很多都是偏向国民政府方面的消息,早前北伐获胜,这报社的捷报特号几乎是与南京、上海等地一起出来,前后不超过一天时间……”

张大帅虎眸大睁,虽然他只是一介莽夫,多少也知道要在一天之内获知最新战况,什么火车汽车飞机都不可能实现信息传递,只有电报。且必须是当下最先进的无线电报。而无线电报机,在时下属于重要的军需物品,普通老百姓或机购是不可能拥有的,一旦抓到民宅里置放无线电报机,那肯定就地枪决的!

“这一篇报道,以东晁大军在港城取得的显著胜果为引。接下来这份特号,又以国民舰队在华中地区取得的重大胜利为果。八成他们已经知道您要借助上将大人的力量,统一西南军阀,这正是给您示警呢!”

“虽然东晁大军胜利了,可是国民政府舰队却取得极大的胜利。这胜利的消息已经挑起全亚国抗击东晁帝军的备战心理,在这种心理下,大帅您要想名正言顺地获得上将的帮助,那会越来越难,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甩笔杆子的亲国民政府文人们,打成反动派,卖国贼!”

“姜恺之这次来芙蓉城,绝非为国民政府做亲善大使那么简单,说不定他根本就是来搞地下分化,想要夺大帅您的军权!他现在打了大胜仗,在民间的威信度极大,您看这报纸上把他渲染得跟不败神将似的,难道不是吗?”

众人大惊,大悟。

小百合神情更凝重,“这姜恺之真是太狡猾了。他们姜家可以亲美亲法,获得欧洲方面的支持,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借助咱们亚洲自己人的力量,统一亚国。大帅,这个姜恺之,你一定要派人监视好了。若有风吹草动,就必须尽早拿出对策。”

张大帅沉声应下。

小百合心里却滑过一抹冷嘲,面上温柔又坚定地说,“唯今之计,我们更要加紧夺得麒麟锦,献给龙村上将,以此做敲门砖,获得他的全力支持!”

龙村治也家中也是东晁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牌织造坊,小百合定下这个讨好策略,比起送宝送钱送美人,更易打动人心。

为了计划实施顺利,她也绝不能让正住在轩辕家的那个男人发现。同时,也不能让张大帅知道堂堂东晁的大元帅竟然窝在一个小小织造坊里。

……

轩辕家大宅。

一连几天,亚夫对轻悠都不理不睬,虽然当着众人面还能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来唬弄人,可背着人立马就黑脸儿。

他们之间的这种古怪气氛,很快让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儿。

轻悠开始还天天送亲手熬的甜汤,但后来知道每碗都被男人拿去喂猫,要么倒花圆里做肥料后,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,甩了锅勺就此开始冷战。

“臭男人!给他三分颜色,他就给你开染房。我就不理他,看他还能把我怎么着。”

大清早,轩辕清华就带着亚夫过来蹭早饭,还叫亚夫开车送轻悠去工地,竟然被亚夫拒绝了,说有两个脑科专家来芙蓉城了,要亲自去接,还要带上轩辕清华一块儿,正好做个全身检察。

说完,看也不看轻悠就走人。

气得轻悠把碗收得哗哗响,负气地朝背影嚷了一句,扭头回了厨房。

三娘进来劝说,“你这像什么话,还没做真夫妻,就闹这种小孩子脾气。亚夫平日也够让着你了,你也该学着成熟儿理事儿。”

“娘,”轻悠觉得怨死了,“他把我煮的甜汤都倒掉了。那玩艺儿,以前在港城他最爱喝的。而且,我也是请教了艾伯特说这汤很适合他养身子。”

“那也该好好说话,像刚才又嚷又叫的,像什么样子。别人还以为我秀娘教出的孩子,都没规矩。”

“娘,你们都偏心。明明是他自己吃醋,都不听人家解释!”

“唉,你小叔肯定有帮你劝亚夫。你自己收敛儿,在外人面前,不能动不动就撂脸子,这让男人的脸往哪儿搁儿?你已经老大不小了,怎么连这儿都不懂……”

母亲叽哩呱啦说了一堆为妻之道,轻悠大多都觉得迂腐没尊严。可听到后面,慢慢有了感觉……

“……这会儿你们是未婚夫妻,跟你们之前相处是不一样的。他为你,才来这里,来讨好你的家人我们,这也是要付出极大的毅力,不是人人都能做到。要不是因为爱你,他会留在这里这么久吗?你杨叔杨姨都回去了……男人受了委屈,可不会说出来……”

是吗?

是这样吗?

她好像不知不觉中,又把他的默默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,予取予求,心安理得地享受着。这会儿有些矛盾,就不想委屈自己,总想占上风,总想着自己才是最对的,男人应该让着女人,却忘了,其实男人肩头上的担子,已经很重了。

她已经习惯享受他的付出,都忘了自己也应该付出。

若是照以前,他定然早就把姜恺之灭了。

可为了她,他收敛了好多。

事实上,他的戾气和狂傲从未改变,之前一起坐火车回来的路上,他一脚就杀了那个想非礼她的小兵,就是证据。

他是为了自己,才如此隐忍收敛自己的脾气,甚至刻意讨好她的家人。虽然之前他曾当着众人面,喝斥父亲兄长姐妹们的刻薄无情,他还是耐着性子跟他们相处了。

想着想着,轻悠眼眶一热,跟母亲说了声“知道”,就去追人了。

没想到,大门口就看到十一郎等在那里,朝她打了个手式,她顺眼看过去,就看到正靠在汽车边上抽烟的男人。

他穿着那件深黑色的长披风,尖狭的下巴一半掩在高竖的领口,微微低垂的俊美面容上,有一丝不正常的苍白,可他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立在那里,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眼中失了色。

她走上前,眼有瞥见车里的小叔朝她打“加油”的手式。

她深吸了口气,伸手攥住男人的衣角,低声说着,“亚夫,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。你别生气了,好不好?我保证,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……其实,我,我是真害怕恺之他故意曝露你的身份,我是担心你才不得不去赴约的。他把照片都登出来了……”

“……我知道,你心里有气,我说这些你也不乐意听。可娘说,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……”

她一边说着,一边偷瞄他的表情,还是冷冷酷酷,沮丧地头垂得更低了,吹来的轻烟呛得她眼角直冒水花。

“……咳,我保证,要是以后再发生这种事,我一定先找你商量,好不好?咳咳,你能不能别抽了……虽然艾伯特没说不能抽烟,可这东西也不比鸦片好多少……”

还是没反应啊!

这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么?

“亚夫……”

不管三七二十一,豁出去了。

轻悠张臂一把抱住亚夫的腰,动作大得让男人手上的烟头都振落在地上了。

“亚夫,我真的很怕你再出事儿。真的很怕很怕,这里不是东晁啊……”她低低地啜泣起来,“你在东晁时,都为我受那么重的伤……现在亚夫,都是你的敌人,我好怕……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,我不想再出任何意外,一也不想……”

“我承认,我对恺之哥哥有情,可那都过去了,现在只有兄妹之情……你该知道的嘛!”

“知道什么?”

终于,他吭声儿了。

好家伙,认真算来,这可是他这么多天来,私下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呢!

这男人固执起来,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说。

不过好歹有反应了,娘说的不假。

轻悠仰起头,眼掉挂着水珠儿,可怜兮兮地说,“自打遇到你,我就变心了,是我辜负了他,我见他,心里更多的都是愧疚……”

“只有愧疚,没有……”

“没有没有,什么都没有!”她一阵猛晃脑袋。

那模样,看在他眼里真像头讨好卖乖的小狗,可爱得要死。

其实,他早就不气了,可这小丫头就是不给他面子,才送了几天甜汤就打退堂鼓了。就这儿道歉的诚意,那怎么行?

要是这次轻易就原谅了她,未来还不知道要中姜恺之多少圈套,闹出多少幺蛾子来!

所以,在他看来,这事必须严肃处理,杀一儆百,永绝后患。

“我还没说,你心虚什么?”

“我才没心虚!”

她大眼一瞪过来,又被他微眯着眼的严厉模样给吓得缩了回来,勾着脑袋嘀咕,“要不是被你的美色所迷,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变了心啊!”

“只是美色?”

她没看到,男人的唇角已经悄悄上扬。

“你手段多强硬,能不服么!”

“你不满?”

“那个……”她的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,她知道这撒娇的动作最容易软化男人,“开始是不满,可是后来…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!只不过,那时候,人家……人家虽小,也是要面子的啊!”

“哦,你要面子。”

她斜眼瞄过去,“是呀!难道你不想要面子?你的手段也太骇人了,现在我还是觉得人命无价,不该烂杀无辜。”

“我不会杀姜恺之,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
“呃……”哎呀,跑题了,明明说的不是这么严肃的,“亚夫,你别吃醋了,好不好?”

他立即一扭头,“我没吃醋。”

她的小手抚着他的胸口,“亚夫,我也想过,为什么七年感情,不及我们在一起短短三个月呢?”

她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,心下明了他的不安。

七年,对上,三个月!

这么大的差距,这个傲视群伦、风华无双的亲王殿下,百战百胜、从无败绩的大元帅,也怕了!

“也许是因为,你长得比恺之美。”

“也许,还因为你深习小叔的书画风骨,我不自觉地就被你吸引了。”

“你的书画造诣都比恺之强太多,我们有共同话题啊。”

“你鉴画的能力,比亚国好多书画大师都强。我有这样的男人,难不虚荣嘛!再说,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,将军的吸引力还是没有书画大师的强啊!”

“当然,你又是亲王又是将军,头衔太多,压力大,面子主义重,会跟我闹这种别扭,我也理解啦,以后我会让着你的。可是,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别扭下去嘛,很伤心的……”

“还有呢?”

他故意弯下嘴角问,她以为他还没被夸够,又搅着脑汁儿夸得天花乱坠,听得男人额头直抽。

忍不住吼了一声,“别再说我美,我是男人!”

她小心肝儿一抖,“你帅,帅啦!你没瞧见大家伙看着你,都忘了吃早饭!”

环顾四周一圈儿,的确不少左邻右舍的爬窗帖门缝甚至大咧咧站门前,观察他们的打情骂俏。

织田亚夫眉角一抖,就拉开了车门,要把轻悠塞进去。

轻悠却紧抱着他,不动,表情无比认真地说,“亚夫,我相信你,你也要相信我,好不好?以前我的确喜欢过恺之,也渴望过嫁给他。可是我和他已经错过了,我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,我只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“小叔常说,失去才懂珍惜。四年前,我离开东晁时真的很恨你。可是,我总是忘不了你,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?我用恺之的好来逃避对你的感情,可惜还是没成功。”

“你来了,你还是那么强盗。好像,也没有那么强盗了。”

“我矛盾了很久,我还是忍不住,想要试一试。”

“人生不是称斤秤两,哪能斤斤计较,那么精确得与失。有些事,只要自己想通就行了,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眼光。”

“我看到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改变,其实我心里是欢喜的,虽然我好面子,不愿意承认,可我心里真的……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改变,为了我,为了我的家人。”

“亚夫,在我眼里,你就是最好的。”

她执起他的手,两人十指交握。

“亚夫,你相信我么?”

“我相信。”

他俯下身,在她额心印上一吻,两人相视而笑。

彼时,四周都传来低笑叫好声。

他们心里很清楚,这些叫好声绝不是他们幸福的来源,而是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传递给彼此的力量,信任,尊重,包容,将心比心。

“那么,为了表示你道歉的诚意,有必要庆祝一下。”

“庆祝,在哪庆祝?”

“夜莺。”

就是那家夜总会!

“啊,不,我不……”

“刚才谁说要彼此信任的?!”

“可是你也不能……”

“如果你不愿意,那就算了。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怎么能……”

这个大色狼,就知道趁火打劫。

------题外话------

之前某些亲说,感觉不到男女主浓烈的情感了?!

之前女主投降男主有些快了,不理解女主的心情。

呃,我觉得我写的也不少了,这里咱就再强调一次吧!其实还是希望大家能从主角们的行动和言语上来感受他们的情感,过多的心理描写,真是啰嗦又浅白啊!

秋以为的爱情,应该是含蓄而深沉,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明的,希望大家多多体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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