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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 小范鞅智劫魏舒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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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箕遗正在叔虎家中,只等黄渊到来,夜半时候,一齐发作。却被范鞅领兵围住府第,外面家丁,不敢聚集,远远观望,亦多有散去者。(兵贵神速,正为此等去处。)叔虎乘梯向墙外问曰:“小将军引兵至此,何故?”范鞅曰:“汝平日党于栾盈,今又谋斩关出应,罪同叛逆。吾奉晋侯之命,特来取汝。”叔虎曰:“我并无此事,是何人所说?”范鞅即呼章铿上前,使证之。(此时亦用于证当面乎?可笑。)叔虎力大,扳起一块墙石,望章铿当头打去,打个正著,把门都打开了。范鞅大怒,教军士放火攻门。叔虎慌急了,向箕遗说:“我等宁可死里逃生,不可坐以待缚。”遂提戟当先,箕遗仗剑在后,发声喊,冒火杀出。范鞅在火光中,认得二人,教军士一齐放箭。此时火势熏灼,已难躲避,怎当得箭如飞蝗。二人纵有冲天本事,亦无用处,双双被箭射倒。(箕遗是不消说,叔虎素受其水,宜乎可以制火,且素不畏枪,何以此时怕箭乎?一笑。)军士将挠钩搭出,已自半死,绑缚车中。救灭了火。只听得车声轔轔轠轠,(音落。[léi]碰击)火炬烛天而至,乃是中军副将荀吴,率本部兵前来接应。中途正遇黄渊,亦被擒获。范、荀合兵一处,将叔虎、箕遗、黄渊,解到中军元帅范匄处。范匄曰:“栾党尚多,只擒此三人,尚未除患,当悉拘之!”乃复分路搜捕。绛州城中,闹了一夜。直至天明,范鞅拘到智起、籍偃、州宾等,(姑丈亦在其内乎?一笑。)荀吴拘到中行喜、辛俞,及叔虎之兄羊舌赤,弟羊舌肹,(切亲阿舅自然难免,一笑。)都囚于朝门之外,俟候晋平公(姬彪)出朝,启奏定夺。

单说羊舌赤字伯华,羊舌肹字叔向,与叔虎虽同是羊舌职之子,叔虎是庶母所生。当初叔虎之母,原是羊舌夫人房中之婢,甚有美色,其夫欲之,夫人不遣侍寝。时伯华、叔向俱已年长,谏其母勿妒。夫人笑曰:“吾岂妒妇哉!(正恐不免。)吾闻有甚美者,必有甚恶。(二语不知闻于何处?应作何解?想卿自言之耳。)深山大泽,实生龙蛇。恐其生龙蛇,为汝等之祸,是以不遣耳。”叔向等顺父之意,固请于母,乃遣之。一宿而有孕,生叔虎。及长成,美如其母,而勇力过人。栾盈自幼与之同卧起,(想必是磨坊生意矣,一笑。)相爱宛如夫妇。他是栾党中第一个相厚的,所以兄弟并行囚禁。

大夫乐王鲋字叔鱼,其时方嬖幸于平公(姬彪)。平日慕羊舌赤、肹兄弟之贤,意欲纳交而不得。(便知二人素日立品之高。)至是,闻二人被囚,特到朝门,正遇羊舌肹,揖而慰之曰:“子勿忧,吾见主公,必当力为子请。”羊舌肹嘿然不应。(高品深意。)乐王鲋有惭色。羊舌赤闻之,责其弟曰:“吾兄弟毕命于此,羊舌氏绝矣!乐大夫有宠于君,言无不从。倘借其片语,天幸赦宥,不绝先人之宗,汝奈何不应,以失要人之意。”羊舌肹笑曰:“死生命也。若天意降祐,必由祁老大夫,叔鱼何能为哉?”羊舌赤曰:“以叔鱼之朝夕君侧,汝曰:‘不能’,以祁老大夫之致政闲居,而汝曰:‘必由之’。吾不知其解也!”羊舌肹曰:“叔鱼行媚者也,君可亦可,君否亦否。(正是略差一层,便不知其解,此语自是权词。)祁老大夫外举不避仇,内举不避亲,(谓解狐、祁午。)岂独遗羊舌氏乎?”(此语却是正说。)

少顷,晋平公(姬彪)临朝,范匄以所获栾党姓名奏闻。平公亦疑羊舌氏兄弟三人皆在其数,问于乐王鲋曰:“叔虎之谋,赤与肹实与闻否?”乐王鲋心愧叔向,乃应曰:“至亲莫如兄弟,岂有不知?”平公(姬彪)乃下诸人于狱,(此可见乐王鲋非不能得之于君,肹亦所不知也。)使司寇议罪。时祁奚已告老,退居于祁。(今太原府祁县。)其子祁午与羊舌赤同僚(午为中军尉,赤副之。)相善,星夜使人报信于父,求其以书达范匄,为赤求宽。奚闻信大惊曰:“赤与肹皆晋国贤臣,(祁午自为同僚分上,祁奚便念及贤才,父高于子多矣。)有此奇冤,我当亲往救之。”乃乘车连夜入都,未及与祁午相会,便叩门来见范匄。(救人救彻,事不宜迟。)匄曰:“大夫老矣,冒风露而降之,必有所谕。”祁奚曰:“老夫为晋社稷存亡而来,非为别事。”范匄大惊,问曰:“不知何事关系社稷,有烦老大夫如此用心?”祁奚曰:“贤人,社稷之卫也。羊舌职有劳于晋室,其子赤、肹,能嗣其美。一庶子(指叔虎。)不肖,遂聚而歼之,岂不可惜!昔郤芮为逆,郤缺升朝。(即以本国近年人作证,明白切当之极。)父子之罪,不相及也,况兄弟乎?子以私怨,多杀无辜,使玉石俱焚,晋之社稷危矣。”范匄蹴然离席曰:“老大夫所言甚当。但君怒未解,匄与老大夫同诣君所言之。”于是并车入朝,求见平公(姬彪),奏言:“赤、肹与叔虎,贤不肖不同,必不与闻栾氏之事。且羊舌之劳,不可废也。”平公大悟,宣赦,赦出赤、肹二人,使复原职。智起、中行喜、籍偃、州宾、辛俞皆斥为庶人。惟叔虎与箕遗、黄渊处斩。(可惜杀却一个绝妙小官,一笑。)赤、肹二人蒙赦,入朝谢恩。事毕,羊舌赤谓其弟曰:“当往祁老大夫处一谢。”肹曰:“彼为社稷,非为我也,何谢焉?”(只在素行上看出。)竟登车归第。羊舌赤心中不安,自往祁午处请见祁奚。午曰:“老父见过晋君,即时回祁去矣,未尝少留须臾也。”羊舌赤叹曰:“彼固施不望报者,吾自愧不及肹之高见也!”髯翁有诗云:

尺寸微劳亦望酬,拜恩私室岂知羞。

必如奚肹才公道,笑杀纷纷货赂求。

州宾复与栾祁往来,范匄闻之,使力士刺杀州宾于家。(生出这样女儿真是没法。)

却说守曲沃(山西闻喜东北)大夫胥午,昔年曾为栾书门客。栾盈行过曲沃,胥午迎款,极其殷勤。栾盈言及城著,胥午许以曲沃之徒助之。留连三日,栾乐等报信已至,言:“阳毕领兵将到。”督戎曰:“晋兵若至,便与交战,未必便输与他。”州绰、邢蒯曰:“专为此事,恐恩主手下乏人,吾二人特来相助。”栾盈曰:“吾未尝得罪于君,特为怨家所陷耳。若与拒战,彼有辞矣。不如逃之,以俟君之见察。”(此处还有主意。)胥午亦言拒战之不可。即时收拾车乘,盈与午洒泪而别,出奔于楚。比及阳毕兵到著邑,邑人言:“盈未曾到此,在曲沃已出奔了。”阳毕班师而归,一路宣布栾氏之罪。百姓皆知栾氏功臣,且栾盈为人,好施爱士,无不叹惜其冤者。(可见公道在人心,不是舌根压得杀的。)范匄言于平公(姬彪),严禁栾氏故臣,不许从栾盈,从者必死!家臣辛俞初闻栾盈在楚,乃收拾家财数车出城,欲往从之。被守门吏盘住,执辛俞以献于平公(姬彪)。平公曰:“寡人有禁,汝何犯之?”辛俞再拜言曰:“臣愚甚,不知君所以禁从栾氏者,诚何说也?”平公曰:“从栾氏者无君,是以禁之。”辛俞曰:“诚禁无君,则臣知免于死矣。臣闻之:‘三世仕其家则君之,再世则主之。事君以死,事主以勤。’臣自祖若父,以无大援于国,世隶于栾氏,食其禄,今三世矣。栾氏固臣之君也。臣惟不敢无君,是以欲从栾氏,又何禁乎?且盈虽得罪,君逐之而不诛,得无念其先世犬马之劳,赐以生全乎?今羁旅他方,器用不具,衣食不给,或一朝填于沟壑,君之仁德,无乃不终?臣之此去,尽臣之义,成君之仁,且使国人闻之曰:‘君虽危难,不可弃也。’于以禁无君者,大矣。”(真是会说,令人气平。)平公(姬彪)悦其言曰:“子姑留事寡人,寡人将以栾氏之禄禄子。”辛俞曰:“臣固言之矣:‘栾氏,臣之君也。’舍一君又事一君,其何以禁无君者?必欲见留,臣请死!”(有守之士。)平公曰:“子往矣!寡人姑听子,以遂子之志。”(虽是动于辛俞之言,却亦不失为厚。)辛俞再拜稽首,仍领了数车辎重,昂然出降州城而去。史臣有诗称辛俞之忠。诗曰:

翻云覆雨世情轻,霜雪方知松柏荣。

三世为臣当效死,肯将晋主换栾盈?

却说栾盈栖楚境上数月,欲往郢都(湖北江陵)见楚王(芈昭),忽转念曰:“吾祖父宣力国家,与楚世仇,倘不相容,奈何?”欲改适齐,而资斧空乏,却得辛俞驱辎重来到,得济其用。遂修整车从,望齐国进发。此周灵王(姬泄心)二十一年(-551)事也。

再说齐庄公(姜光)为人,好勇喜胜,不屑居人之下。(不知所以能上之方,终不免于居人之下。)虽然受命澶渊(湖泊名,河南濮阳县西),终以平阴之败为耻。尝欲广求勇力之士,自为一队,亲率之以横行天下。(横行天下,岂一队勇士之所能耶?)由是于卿大夫士之外,别立“勇爵”,禄比大夫。必须力举千斤,射穿七札者,方与其选。先得殖绰、郭最,次又得贾举、邴师、公孙傲、封具、铎甫、襄尹、偻堙(音楼因。)等,共是九人。庄公(姜光)日日召至宫中,相与驰射击刺,以为笑乐。一日,庄公(姜光)视朝,近臣报道:“今有晋大夫栾盈被逐,来奔齐国。”庄公喜曰:“寡人正思报晋之怨,今其世臣来奔,寡人之志遂矣。”欲遣人往迎之。大夫晏婴出奏曰:“不可,不可!小所以事大者,信也。吾新与晋盟,今乃纳其逐臣,倘晋人来责,何以对之?”(纳逐臣与纳叛臣不同,犹不足以为罪。)庄公(姜光)大笑曰:“卿言差矣!齐、晋匹敌,(正怨未能匹敌。)岂分大小?昔之受盟,聊以纾一时之急耳。寡人岂终事晋,如鲁、卫、曹、邾者耶?”遂不听晏婴之言,使人迎栾盈入朝。盈谒见,稽首哭诉其见逐之繇。庄公(姜光)曰:“卿勿忧,寡人助卿一臂,必使卿复还晋国。”栾盈再拜称谢。庄公赐以大馆,设宴相款。州绰、邢蒯侍于栾盈之傍,庄公(姜光)见其身大貌伟,问其姓名,二人以实告。庄公曰:“向日平阴之役,擒我殖绰、郭最者非尔耶?”绰、蒯叩首谢罪。庄公(姜光)曰:“寡人慕尔久矣!”命赐酒食。因谓盈曰:“寡人有求于卿,卿不可辞。”盈对曰:“苟可以应君命者,即发肤无所爱。”庄公曰:“寡人无他求,欲暂乞二勇士为伴耳。”(君子不夺人所好,齐庄殊觉不情。)栾盈不敢拒,只得应允,怏怏登车,(依人之苦如此。)叹曰:“幸彼未见督戎,不然,亦为所夺矣!”

庄公(姜光)得州绰、邢蒯,列于“勇爵”之末,(既以其勇而索之,乃列其位于末,何也?)二人心中不服。一日,与殖绰、郭最同侍于庄公之侧,二人假意佯惊,指绰、最曰:“此吾国之囚,何得在此?”(在他矮檐下,亦不当如此。)郭最应曰:“吾等昔为奄狗所误,须不比你跟人逃窜也。”州绰怒曰:“汝乃我口中之虱,尚敢跳动耶?”殖绰亦怒曰:“汝今日在我国中,也是我盘中之肉矣。”邢蒯曰:“既然汝等不能相容,即当复归吾主。”(绰、蒯挑事,原是为复归旧主。)郭最曰:“堂堂齐国,难道少了你两人不成!”四人语硬面赤,各以手抚佩剑,渐有相并之意。庄公(姜光)用好言劝解,取酒劳之。谓州绰、邢蒯曰:“寡人固知二卿不屑居齐人之下也。”(既是晓得,何以又屈之于先乎?)乃更“勇爵”之名为“龙”“虎”二爵,分为左右。右班“龙爵”,州绰、邢蒯为首。又选得齐人卢蒲癸、王何,使列其下。左班“虎爵”,则以殖绰、郭最为首。贾举等七人,依旧次序。众人与其列者,皆以为荣,惟州、邢、殖、郭四人,到底心下各不和顺。时崔杼[zhù]、庆封以援立庄公(姜光)之功,位皆上卿,同执国政。庄公常造其第,饮酒作乐,或时舞剑射棚,无复君臣之隔。

单说崔杼[zhù]之前妻,生下二子,曰成,曰疆,数岁而妻死。再娶东郭氏,乃是东郭偃之妹,先嫁与棠公为妻,谓之棠姜。生一子,名曰棠无咎。那棠姜有美色,崔杼因往吊棠公之丧,窥见姿容,央东郭偃说合,娶为继室。亦生一子,曰明。崔杼因宠爱继室,遂用东郭偃、棠天咎为家臣,以幼子崔明托之。谓棠姜曰:“俟明长成,当立为嫡子。”此一段话,且搁过一边。

且说齐庄公(姜光)一日饮于崔杼之室,崔杼使棠姜奉酒。庄公(姜光)悦其色,乃厚赂东郭偃,使之通意,乘间与之私合。(冶容诲淫,可见轻露不得。)来往多遍,崔杼渐渐知觉,盘问棠姜。棠姜曰:“诚有之。彼挟国君之势以临我,非一妇人所敢拒也。”(毕竟是自不贞洁耳。)杼曰:“然则汝何不言?”棠姜曰:“妾自知有罪,不敢言耳。”(却不道固所愿也。)崔杼嘿然久之,曰:“此事与汝无干。”(开释得好,便是个乌龟声口。)自此有谋弑庄公(姜光)之意。

周灵王(姬泄心)二十二年(-550),吴王诸樊求婚于晋,晋平公(姬彪)以女嫁之。齐庄公(姜光)谋于崔杼曰:“寡人许纳栾盈,未得其便。闻曲沃(山西闻喜东北)守臣乃栾盈之厚交,今欲以送媵(俗名赠嫁。)为名,顺便纳栾盈于曲沃,使之袭晋。此事如何?”崔杼衔恨齐侯,私心计较,正欲齐侯结怨于晋,待晋侯以兵来讨,然后委罪于君,弑之以为媚晋之计。今日庄公谋纳栾盈,正中其计。乃对曰:“曲沃人虽为栾氏,恐未能害晋。主公必然亲率一军,为之后继。若盈自曲沃而入,主公扬言伐卫,由濮阳自南而北,两路夹攻,晋必不支。”庄公(姜光)深以为然。以其谋告于栾盈,栾盈甚喜。家臣辛俞谏曰:“俞之从主,以尽忠也;亦愿主之忠于晋君也!”(大义凛然。)盈曰:“晋君不以我为臣,奈何?”(独不念逐而不杀,固非已甚乎?)辛俞曰:“昔纣囚文王于羑里(河南汤阴北九里),文王三分天下,以服事殷。晋君不念栾氏之勋,黜逐吾主,餬口于外,谁不怜之?一为不忠,何所容于天地之间耶?”(正是把个不忠罪名自做在身上,便开脱不得了。)栾盈不听。辛俞泣曰:“吾主此行,必不免。俞当以死相送!”乃拔佩刀自刎而死。史臣有赞云:

盈出则从,盈叛则死;公不背君,私不背主。卓哉辛俞,晋之义士!

齐庄公(姜光)遂以宗女姜氏为媵,遣大夫析归父送之于晋。多用温车,载栾盈及其宗族,欲送至曲沃(山西闻喜东北)。州绰、邢蒯请从。庄公恐其归晋,乃使殖绰、郭最代之,嘱曰:“事栾将军,犹事寡人也。”行过曲沃,盈等遂易服入城。夜叩大夫胥午之门,午惊异,启门而出,见栾盈,大惊曰:“小恩主安得到此?”盈曰:“愿得密室言之。”午乃迎盈入于深室之中。盈执胥午之手,欲言不言,不觉泪下。午曰:“小恩主有事,且共商议,不须悲泣。”盈乃收泪告曰:“吾为范、赵诸大夫所陷,宗祀不守。今齐侯怜其非罪,致我于此,齐兵且踵至矣。子若能兴曲沃之甲,相与袭绛(山西绛县),齐兵攻其外,我等攻其内,绛可入也。然后取诸家之仇我者而甘心焉,因奉晋侯以和于齐。栾氏复兴,在此一举!”午曰:“晋势方强,范、赵、智、荀诸家又睦,恐不能侥幸,徒以自贼,奈何?”(只以利害言,便不及辛俞之正。)盈曰:“吾有力士督戎一人,可当一军;且殖绰、郭最,齐国之雄;栾乐、栾鲂,强力善射;晋虽强,不足惧也。昔我佐魏绛于下军,其孙舒每有请托,我无不周旋,彼感吾意,每思图报。若更得魏氏为内助,此事可八九矣。万一举事不成,虽死无恨!”(竟是孤注一掷主意。)午曰:“俟来日探人心何如,乃可行也。”盈等遂藏于深室。

至次日,胥午托言梦共太子,(即申生。)祭于其祠,以馂(jùn吃剩下的食物)余飨其官属,伏栾盈于壁后。三觞乐作,胥午命止之,曰:“昔共太子之冤,吾等忍闻乐乎?”众皆嗟叹。胥午曰:“臣子,一例也。今栾氏世有大功,同朝谮而逐之,亦何异共太子乎?”众皆曰:“此事通国皆不平,不知孺子(盈年幼,故曰孺子。)犹能返国否?”胥午曰:“假如孺子今日在此,汝等何以处之?”众皆曰:“若得孺子为主,愿为尽力,虽死无悔!”坐中多有泣下者。胥午曰:“诸君勿悲,栾孺子见在此。”栾盈从屏后趋出,向众人便拜,众人俱拜。盈乃自述还晋之意:“若得重到绛州(山西绛县)城中,死亦瞑目!”众人俱踊跃愿从。(只知图报私恩,不知照顾大义。)是日畅饮而散。

次日,栾盈写密信一封,托曲沃(山西闻喜东北)贾人,送至绛州(山西绛县)魏舒处。舒亦以范、赵所行太过,得此密信,即写回书,言:“某裹甲以待,只等曲沃兵到,即便相迎。”(便亦不顾无君,可笑之甚。)栾盈大喜。胥午搜括曲沃之甲,共二百二十乘,栾盈率之。栾之族人能战者皆从,老弱俱留曲沃。督戎为先锋,殖绰、栾乐在右,郭最、栾鲂在左,黄昏起行,来袭绛都。自曲沃至绛,止隔六十余里,一夜便到。坏郭而入,直抵南门。绛人犹然不知,(亦可谓疏于防患。)正是“疾雷不及掩耳”。刚刚掩上城门,守御一无所设。不消一个时辰,被督戎攻破,招引栾兵入城,如入无人之境,(此时晋国殊亦危哉。)时范匄在家,朝饔方彻,忽然乐王鲋喘吁而至,报言:“栾氏已入南门。”范匄大惊,急呼其子范鞅敛甲拒敌。乐王鲋曰:“事急矣!奉主公走固宫,犹可坚守。”固宫者,晋文公(姬重耳)为吕、郤焚宫之难,乃于公宫之东隅,别筑此宫,以备不测。广宽十里有余,内有宫室台观,积粟甚多,轮选国中壮甲三千人守之。外掘沟堑,墙高数仞,极其坚固,故曰固宫。范匄忧国中有内应。鲋曰:“诸大夫皆栾怨家,可虑惟魏氏耳。若速以君命召之,犹可得也。”(亦有应卒之才,不可以其嬖人而抹杀。)范匄以为然。乃使范鞅以君命召魏舒,一面催促仆人驾车,乐王鲋又曰:“事不可知,宜晦其迹。”(盖恐国中别有应者耳,亦颇详慎可取。)时平公(姬彪)有外家之丧,范匄与乐王鲋,俱衷甲加墨缞[cuī],以絰[dié]蒙其首,诈为妇人,直入宫中,奏知平公(姬彪),即御公以入于固宫。

却说魏舒家在城北隅,范鞅乘轺[yáo]车疾驱而往,但见车徒已列门外,舒戎装在车,南向将往迎栾盈矣。(还不曾去,魏氏祖宗有灵。)范鞅下车,急趋而进曰:“栾氏为逆,主公已在固宫,鞅之父与诸大臣,皆聚于君所,使鞅来迎吾子。”魏舒未及答语,范鞅踊身一跳,早已登车,右手把剑,左手牵魏舒之带,唬得魏舒不敢做声。范鞅喝令:“速行!”舆人请问:“何往?”范鞅厉声曰:“东行往固宫!”于是车徒转向东行,径到固宫。未知后事何如,再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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