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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回 东门遂援立子倭 赵宣子桃园强谏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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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仲孙遂同叔孙得臣二人如齐拜贺新君,且谢会葬之情。行礼已毕,齐惠公(姜元)赐宴,因问及鲁国新君:“何以名恶?世间嘉名颇多,何偏用此不美之字?”(果然此名可笑。)仲遂对曰:“先寡君初生此子,使太史占之,言:‘当恶死,不得享国。’故先寡君名之曰恶,欲以厌之。(果疑所占,岂一名字可以厌者?婆气可笑。)然此子非先寡君所爱也。所爱者长子名倭,为人贤孝,能敬礼大臣,国人皆思奉之为君,但压于嫡耳。”(借人说话,最是小人长技。)惠公(姜元)曰:“古来亦有‘立子以长’之义,况所爱乎?”叔孙得臣曰:“鲁国故事,立子以嫡,无嫡方立长。先寡君狃(音扭,因袭,拘泥)于常礼,置倭而立恶,国人皆不顺焉。上国若有意为鲁改立贤君,愿结婚姻之好,专事上国,岁时朝聘,不敢有阙。”惠公(姜元)大悦曰:“大夫能主持于内,寡人惟命是从,岂敢有违?”(只图利己,不顾道理,齐惠不成人。)仲遂、叔孙得臣请歃血立誓,因设婚约。惠公(姜元)许之。遂等既返,谓季孙行父曰:“方今晋业已替,齐将复强,彼欲以嫡女室公子倭,(又是借人说话。)此厚援不可失也。”行父曰:“嗣君,齐侯之甥也。齐侯有女,何不室嗣君,而乃归之公子乎?”仲遂曰:“齐侯闻公子倭之贤,立心与倭交欢,愿为甥舅。(纯是借人说话。)若夫人姜氏,乃昭公(姜潘)之女,桓公诸子,相攻如仇敌,故四世皆以弟代兄,彼不有其兄,何有于甥?”(好引证。)行父嘿然,归而叹曰:“东门氏将有他志矣!”仲遂家住东门,故呼为东门氏。

行父密告于叔仲彭生。彭生曰:“大位已定,谁敢贰心耶?”(只怕未必。)殊不以为意。(识浅而计疏,便是杀料。)仲遂与敬嬴私自定计,伏勇士于厩中,使圉人伪报:“马生驹甚良!”敬嬴使公子倭同恶与视,往厩看驹毛色。(此岂人君所当亲看耶?)勇士突起,以木棍击恶杀之,并杀视。仲遂曰:“太傅彭生尚在,此人不除,事犹未了。”(此人纵在,亦无甚用。)乃使内侍假传嗣君有命,召叔仲彭生入宫。彭生将行,其家臣公冉务人,素知仲遂结交宫禁之事,疑其有诈,止之曰:“太傅勿入,入必死。”彭生曰:“有君命,虽死,其可逃乎?”公冉务人曰:“果君命,则太傅不死矣。若非君命而死,死之何名?”(说得本自明白,愚人偏不理会。)彭生不听。务人牵其袂而泣。彭生绝袂登车,(这个蹶劣,只算寻死。)迳造宫中,问嗣君何在?内侍诡对曰:“内厩马生驹,在彼阅之。”即引彭生往厩所。勇士复攒击杀之,埋其尸于马粪之中。敬嬴使人告姜氏曰:“君与公子视,被劣马踶(音地,用蹄子踢、踏)啮,俱死矣。”姜氏大哭,往厩视之,则二尸俱已移出于宫门之外。季孙行父闻恶、视之死,心知仲遂所为,不敢明言,私谓仲遂曰:“子作事太毒,吾不忍闻也。”仲遂曰:“此嬴氏夫人所为,与某无与。”行父曰:“晋若来讨,何以待之?”仲遂曰:“齐、宋往事,已可知矣。彼弑其长君,尚不成讨;今二孺子死,又何讨焉?”行父抚嗣君之尸,哭之不觉失声。仲遂曰:“大臣当议大事,乃效儿女子悲啼何益!”行父乃收泪。叔孙得臣亦至,问其兄彭生何在?仲遂辞以不知。得臣笑曰:“吾兄死为忠臣,是其志也,何必讳哉?”仲遂乃私告以尸处,且曰:“今日之事,立君为急。公子倭贤而且长,宜嗣大位。”百官莫不唯唯。(弑君立庶,又杀大臣,而人无敢如之何者,威势所积者久矣。)乃奉公子倭为君,是为宣公。(春秋作“倭”,史记作“俀”,俀音腿,软弱)百官朝贺。胡曾先生咏史诗云:

外权内宠私谋合,无罪嗣君一旦休。

可笑模棱季文子,三思不复有良谋。

得臣掘马粪,出彭生之尸而殡之。不在话下。

再说嫡夫人姜氏,闻二子俱被杀,仲遂扶公子倭为君,捶胸大哭,绝而复苏者几次。仲遂又献媚于宣公(姬倭),引“母以子贵”之文,尊敬嬴为夫人,百官致贺。姜夫人不安于宫,日夜啼哭,命左右收拾车仗,为归齐之计。仲遂伪使人留之曰:“新君虽非夫人所出,然夫人嫡母也,孝养自当不缺。奈何向外家寄活乎?”姜氏骂曰:“贼遂!我母子何负于汝,而行此惨毒之事?今乃以虚言留我!鬼神有知,决不汝宥也!”(人之受冤抱恨,到人力无可奈何处,往往重望于鬼神,而鬼神又未可全恃,阅此不禁三叹。)姜氏不与敬嬴相见,一迳出了宫门,登车而去。经过大市通衢,放声大哭,叫曰:“天乎,天乎!二孺子何罪?婢子又何罪?贼遂蔑理丧心,杀嫡立庶!婢子今与国人永辞,不复再至鲁国矣!”路人闻者,莫不哀之,多有泣下者。是日,鲁国为之罢市。因称姜氏为哀姜,又以出归于齐,谓之出姜。出姜至齐(山东临淄),与昭公(姜潘)夫人母子相见,各诉其子之冤,抱头而哭。齐惠公(姜元)恶闻哭声,另筑室以迁其母子。(哭声其实难听,齐惠好恶犹为得正。)出姜竟终于齐。

却说鲁宣公(姬倭)同母之弟叔肹(音西,振动),为人忠直,见其兄藉仲遂之力,杀弟自立,意甚非之,不往朝贺。宣公使人召之,欲加重用。肹坚辞不往。有友人问其故,肹曰:“吾非恶富贵,但见吾兄,即思吾弟,(谓恶、视。)是以不忍耳!”友人曰:“子既不义其兄,盍适他国乎?”肹曰:“兄未尝绝我,我何敢于绝兄乎?”适宣公(姬倭)使有司候问,且以粟帛赠之,肹对使者拜辞曰:“肹幸不至冻饿,不敢费公帑(音躺,金币所藏也)。”使者再三致命,肹曰:“俟有缺乏,当来乞取,(叔肹不以矫矫名高,而辞赐之言,意正而语婉,可谓善处骨肉之间。)今决不敢受也。”友人曰:“子不受爵禄,亦足以明志矣。家无余财,稍领馈遗,以给朝夕饔飧(音庸孙,早饭晚饭)之资,未为伤廉。并却之,不已甚乎?”肹笑而不答。友人叹息而去。使者不敢留,回复宣公。宣公(姬倭)曰:“吾弟素贫,不知何以为生?”使人夜伺其所为,方挑灯织屦,俟明早卖之,以治朝餐。(惟其如此,愈见其高。)宣公(姬倭)叹曰:“此子欲学伯夷、叔齐,采首阳(山西永济南)之薇耶?吾当成其志可也。”肹至宣公末年方卒。终其身未尝受其兄一寸之丝,一粒之粟,(久而不变方是真正有守。)亦终其身未尝言兄之过。史臣有赞云:

贤者叔肹,感时泣血。织屦自赡,于公不屑。顽民耻周,采薇甘绝。惟叔嗣音,入而不涅。一乳同枝,兄顽弟洁。形彼东门,言之污舌!

鲁人高叔肹之义,称颂不置。成公(姬黑肱)初年,用其子公孙婴齐为大夫。于是叔孙氏之外,另有叔氏。叔老、叔弓、叔辄、叔鞅、叔诣,皆其后也。此是后话,搁过一边。

再说周匡王(姬班)五年(-608),为宣公(姬倭)元年。正旦,朝贺方毕,仲遂启奏:“君内主尚虚,臣前与齐侯(姜元),原有婚媾之约,事不容缓。”宣公曰:“谁为寡人使齐者?”仲遂对曰:“约出自臣,臣愿独往。”乃使仲遂如齐,请婚纳币。遂于正月至齐(山东临淄),二月迎夫人姜氏以归。因密奏宣公(姬倭)曰:“齐虽为甥舅,将来好恶,未可测也。况国有大故者,必列会盟,方成诸侯。臣曾与齐侯歃血为盟,约以岁时朝聘,不敢有阙。盖预以定位嘱之。君必无恤重赂,请齐为会。若彼受赂而许会,因恭谨以事之,则两国相亲,有唇齿之固,君位安于泰山矣。”宣公(姬倭)然其言,随遣季孙行父往齐谢婚,致词曰:

寡君赖君之灵宠,获守宗庙,恐恐焉惧不得列于诸侯,以为君羞。君若惠顾寡君,赐以会好,所有不腆济西之田,(即曹田。)晋文公(姬重耳)所以贶(音矿,赠,赐)先君者,愿效贽于上国,惟君辱收之!

齐惠公(姜元)大悦,乃约鲁君(姬倭)以夏五月,会于平州之地。(齐地,在泰山牟县西。)

至期,鲁宣公(姬倭)先往,齐侯继至,先叙甥舅之情,再行两君相见之礼。仲遂捧济西土田之籍以进,齐侯并不推辞。(是其本意,安肯推辞。)事毕,宣公辞齐侯回鲁。仲遂曰:“吾今日始安枕而卧矣。”自此,鲁或朝或聘,君臣如齐,殆无虚日。无令不从,无役不共。至齐惠公(姜元)晚年,感鲁侯承顺之意,仍以济西田还之。此是后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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