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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三十章 两处布局(一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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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就要行礼下去,石崇义虽然胖,这个时侯却是动作敏捷,一把拦住“这如何敢以克当?萧显谟莫要折杀了俺们!论公,萧显谟入值枢密,正是俺们该管上司。论『sī』友朋之间,何必计较这等公事?今日俺们几人腆颜前来三大王的游宴当中,原本也是想见下显谟当面,却不知道显谟还会对禁军财计事有什么举动否?如若要有,俺们自然是配合行事,无什么说得…………另外就是听说显谟要发第二期债券,不知道如我辈,还能不能认购?”

赵楷在旁边含笑看着萧言他们之间往还对答。萧言坦坦『dàng』『dàng』,石崇义他们也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,双方言辞,都没什么藏着掖着的。仿佛没有因为坐粜事有半隔阂一般。看起来再正常不过。可是细品背后意思,石崇义他们一方,试探之意却再明显不过。这忍不住让赵楷有些纳闷,萧言已经是在禁军财计事上一副收手罢休的模样,时人都推许为明智。石崇义他们为什么还要朝这个上面试探?非要惹出一事情来才算甘心?

不过就赵楷而言,何尝又不是别有怀抱。萧言检查整理禁军财计事上头,得的好处实在太多,他沾光也不少。一旦如此,人心就难有饕足的时侯。总想得寸进尺。看着萧言一副罢手模样,多少人一边觉得他明智,一边又暗暗着急。恨不得萧言再生事情出来,有好处大家就可以明里暗里贴上去分润,到时候『jī』起禁军这个庞大利益团体反扑,倒霉的也不过是萧言一人而已。

今日在这游宴当中,除了他赵楷之外,不知道有多少人,抱着的都是同样心思!当下听到石崇义在那里直白的出语试探,赵楷也竖起了耳朵,静静倾听。

萧言却是很严肃的沉『yín』一样,看着石崇义诚挚的道“萧某何等人也?禁军财计事是关系国本大事,萧某常觉力薄任重。能在坐粜事稍稍对圣人有所『激āo』代,已经是萧某能力之极限了…………若是不能让圣人满意,萧某只有退位让贤,再不敢居于此位之上。这些都是萧某发自肺腑的话语,诸君尽可放心…………至于第二期债券事,几位如何没有认购的资格?扣头利息,都尽好商量。一份帖子,我就遣经办之人上『mén』候教,几位认购债券,以济国用,正是爱我萧某,感『jī』之情,何以言之?”

萧言对答得风雨不透,一副禁军财计事就是到此为止的模样,他今后『cào』持的,就是生财应奉天家之事。石崇义咂咂嘴,仍然是那一副憨笑的模样,讷讷道“禁军经费财计事这么大一摊子,总是要整理一下的。若不是萧显谟大才主持,谁还能担起这个担子?我辈都是为圣人领着这些禁军事的,圣人整理,我辈举手欢迎还来不及…………显谟要息肩,却是大可不必。说句打嘴的话,如今朝中在财计事上,谁还能超过显谟去?”

萧言只笑摇头,不接石崇义的这句话,和他寒暄几句,就告辞与赵楷走开去了。石崇义呆呆的望着两人背影,脸上笑意不减,神『sè』却有『yīn』沉下来。

几个在他旁边静听两人对答的禁军将『mén』世家中人,这个时侯忍不住就低声抱怨石崇义“这个风口『浪』尖的时侯,还硬拉俺们来这三大王的游宴当中!要知道能撞上这南来子,却是罪囚才来陪你走一遭!这个时侯少生事便罢,还架得住你出言再招惹这南来子?非要在禁军财计事上惹出些事情来你才甘心?”

石崇义回首憨笑一声“俺也不过是受人所托,才问这么一句话。问过便罢了,还论什么?要吃酒,俺们就坐下爽利吃酒。若是在这耐不得,就一起散了。某家中还有辽东送来的好参泡的『yào』酒,在某府上痛痛快快吃一遭就是,总能堵住你们这几个老货的嘴罢?”

几个人再问他受谁所托,石崇义却抵死不说了。大家扰攘一阵,也自罢休。石崇义独处席间,却是沉沉想着自家的心事。

有人盼着萧言继续在禁军财计事下手,好贴上来跟着生益。同样有一批人也希望萧言继续在禁军财计事上下手,好『jī』出事来,一举让萧某人倒台!在嘉王得到了优诏与闻,又开始行情看涨之后,这帮人心思就更切了,在禁军将『mén』世家当中密密走动,已经在串联可以预其事的人了。大多数禁军将『mén』世家中人对这等事是敬谢不敏。萧言就此罢手算是最符合禁军将『mén』世家的利益。

可是石崇义总隐隐感觉,萧言还藏着许多后手,一旦卷起,他们这些风光富贵百年的禁军将『mén』世家,说不定就得遭逢大变!与其这样,不如萧言倒台。狠狠給『yù』对禁军下手之人一个教训,让他们再也不敢有这个心思!而且坐粜事后,禁军将『mén』诸家虽然认了,但是岂能对萧言没有怨气,一旦他参与攻倒萧言之事,并出了大力,一跃成为禁军将『mén』诸家主事之人,也未必是梦想。而且那些意『yù』彻底攻倒萧言之人,将来说不定还会給他更丰厚的回报。三衙管军之位,说不定就是将来的报酬之一。

石崇义因为痴『féi』,一向都是被人调笑惯了的。但是他心思清明,见事颇深。越是这种内心和外表差距大的人,越是有野心的。虽然此间事纠缠极深,隐隐还牵扯到夺嫡之争。但是石崇义还是参与了进去,今日来嘉王别业,就是想试探一下萧言态度。

结果萧言举动,还是滴水不漏。他越是这般,石崇义心中疑虑越深。当日萧言领大军回都『mén』之际,那骑在马上,冠盖满京华,斯人独憔悴之态,石崇义侧身一处酒楼之上是看在眼底的。那时萧言满身都是锋锐,满身都是与汴梁一切格格不入的气质。他现在将这些藏得越深,越是表明将来他会有什么在汴梁惊天动地的大动作!

看着萧言和赵楷远去背影,石崇义忍不住就有些忐忑,自己选择与那些人共事,暗中准备一切,到底是选择对了,还是选择错了?

萧言和赵楷去远之后,赵楷就引萧言向人少处行,到了一处已经有些凋零的大树之下,赵楷才低声道“萧显谟,这禁军财计事,其实还是可以再查得一二事的…………如坐粜事等,在禁军财计事中岂能没有与之相类的?若显谟其有意,小王甚远襄助一二。”

萧言一怔侧头看去,就看见赵楷极诚挚的看着自己。在这一瞬,萧言忍不住在心里就是冷笑一声。

自己在禁军财计事中的坐粜事上开了一个头之后,果然就是扰动了整个汴梁的政治生态。谁都知道伐燕战事之后这格局要变,但是对满朝诸人而言,这变却不必由他们而起,只是在旁边看准火候,好获取最大的好处。自己这个外来之人,稍稍试水一下又全身而退,这『jī』起的涟漪『dàng』漾开来,却再也停不下来了。

赵楷是在这事上得了好处的,自然希望能得到更多。自己在前面对上禁军利益团体。他在旁边分润,真有事的时侯撤身便走。打这个主意的何止赵楷一人,今日在座中人,还不知道有多少!看着他就此收手,真是比他还要着急。

另外还有一批人,同样是希望他继续对禁军利益团体下手,不过期望的却是相反。他们不想跟着他分润什么好处,却是希望能就此『jī』出事来,一举让他倒台!从而牵连开来,一举奠定在朝中的优势地位。他们是唯恐生的事情不够大。到时候在最前面的他萧言,自然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!

看着自己现在这般老老实实的,一也没有继续朝火坑下面跳的意思,这些人恐怕急得也是要发疯也似罢?

不过这些人却料错了一,其实我萧某人,也唯恐将来生的事不够大!只是还需要些时日,还需要自己内外两处,再做一些布局罢了………………到时候你们就会盼望着,能再回到今日局面,太太平平的过下去才是最好!

这些日子,装出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圆滑模样,让萧言已经觉得气闷万分了。燕地征伐将自己的爪牙磨得锋利,萧言一也不想让其变钝了。不过这个时侯,只能隐忍,只能隐忍…………直到布局完毕!

今日到这嘉王的游宴之所,也是刻意为之,继续做一些隐忍功夫的。自己持意越坚,背地里这些心思不同之人才越急切,到时候卷起的风『cháo』才更大,手段才更『jī』烈。自己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!

当下萧言一副不敢预闻的模样看着赵楷,讶然道“殿下何出此言?殿下爱重与萧某人,萧某人也就以实心对殿下…………萧某南来之人,只是以财计事得圣人所用。有何德何能,能将这禁军财计事彻查到底?坐粜一事,已经是徼天之幸,再及其余,萧某就要粉身碎骨矣!若殿下爱重萧某,就不必再说此事,不然萧某只有上表辞去差遣,专心营应奉天家之事了…………”

赵楷哑然,看着萧言一脸坚决的模样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心下失望,自不必说。自己如此看重萧言,亲自执手,为他引荐诸人,如对大宾。这般礼贤下士,却换来是这般!不过他毕竟还是极其看重萧言的,自身风度也是绝佳,含笑说一句小王孟『浪』。就轻轻将这个话题带过去。再引萧言回头,給他安排一个赏景位置绝佳的地方,又周旋几句,就先暂自退开了。萧言也就放开怀抱,干脆就享受起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正规的高等社『激āo』场合。

大宋富贵风流,是不必说的。在嘉王这个别业赏秋游宴上,也显『lù』无遗。萧言独坐几案,身边就有三四名美婢伺候,但凡他要有什么酒肴,就已经又快又好的奉上。其他时侯,这几个大活人就能让萧言感受不到存在。至于器具之『jīng』洁,一道道奉上的肴果之贵重难得,更不必说。就是席间陈设妓乐杂耍,也无不是这个时代最时兴最高档的。远出水光山『sè』,身在『jīng』致亭林当中,席中之人,大袖飘飘,望之若神仙中人。间或有新词为檀口唱出,置身其中,才真正感受到这大宋气象。『hún』让人忘记了现在汴梁都『mén』中的一切『露àn』象,一切争斗。忘记了在北面数千里之外,一支这个时代最为野蛮强盛的武力已然崛起,正在对南面这远超时代的文明富贵虎视眈眈!

既然诸人有心结『激āo』,萧言自然在这游宴当中成了最为忙碌的人之一。不住有人过来和他攀谈几句,少不得就得共进一两盏。众人知道他的地位全由军功和财计事来,也不和他谈词论文,总是绕着财计事上打转,明里暗里,都在打探萧言是不是对禁军财计事还有所举动。萧言一直『lù』出六颗白牙保持微笑,腮帮子硬得象块铁,打死也只是说就到坐粜事为止,下面的事情谁爱干谁干,了不起他退位让贤就是。众人在他这里不得要领,只能多灌他几杯就告退。喝到后来,饶是此时酒『jīng』度数不算太高,萧言酒量也是当年好生历炼过的,号称一斤白酒才算挂二档的。也多少有些醺醺然了。

这个时代一旦有酒宴,往往通宵达旦。接着再喝到天亮也是寻常事。也不知道扰攘了多久,萧言才逃席而去,寻了一个稍稍僻静的所在喘口气。

远望隋堤,这个时侯已经秋日西斜,渐渐要沉到地平线下去了。正在萧言望着远出景象出神的时侯,耳边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,带笑道“萧显谟今日,却一反往日敢于任事模样。却是什么都朝外推托,若不是亲见,实难于相信,就是萧显谟曾经在万难当中,毅然而起,挥军平燕…………”

萧言回头,就看见蔡攸捻着须髯,含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。他们蔡家基因,卖相本来就是极好,蔡攸站在这里,当真是丰神俊朗的一个中年帅哥。

萧言今日应付这等话题实在太久,就算他是居心来此处表示态度的,这个时侯也忍不住有些厌烦。对蔡攸这等人,他也是没有半分好感。这等人招揽也是没用的,不怕神一般的敌手,就怕猪一般的队友。在历史上,蔡攸向来是参加哪一方,哪一方就很快坏事。在他手里,也未曾做出一件说得过去的事情来。

当下也不『lù』出六颗白牙微笑了,淡淡反问“却不知蔡学士何以教我?”

蔡攸一笑,今日他观察得够久,揣摩得够久。自以为已经『mō』清楚萧言心态。萧言不是正经出身的大宋文臣,要上位只能不依寻常手段。军功平燕事先不说了,现在这个不是萧言的依仗,反倒有象是他的隐患。他将来要继续得用,甚而爬到更高地位。只有依仗财计事。但是这萧言也是个聪明人,知道自家根基不够,羽翼不丰。虽然行险在坐粜事上成功了,却不敢再深入下去,生怕引起反噬。但是究其内心,他如何不想继续建功?在政坛当中,如他这种靠君王宠信幸进之臣,不进就是后退,直到固宠十几年之后,慢慢培植起相当羽翼,地位也够高之后,才好摆出重臣模样。

此前王黼就是最好例子,靠着君王宠信爬上了执政地位,仍然还要继续建功固宠。一意孤行推行伐燕事。要是伐燕顺利,不用说他就是重臣地位了,谁都再难以动摇。不过最终事败了而已。

萧言也是同样,不过担心的就是失败的后果罢了。而且他自顾能帮手之人,自身根基羽翼甚而出身,都远远不及王黼辈。但是细观此人一路行来,胆子还是比旁人大得多的。也敢于冒险,这个时侯只要一个有足够份量的人物愿意助他一臂之力,那这萧某人也敢咬牙就上!

在蔡攸看来,自己就是这足够有份量之人。当朝太师之子,曾经隐相的心腹。曾任执政的地位,这摆出来还不够吓人?自己愿意出马在幕后助萧言一臂之力,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。萧言一旦成功,这最大好处少不得要双手奉給自己。一旦事败,自己只要注意一些,想脱身也不难。而且自己地位资历家世摆在这里,别人也不会为难自己过甚。最差也不过就是还在这翰林学士位置上投闲置散罢了。

当下蔡攸就一笑,很是语重心长的开口“…………禁军财计事,关联着将来整练禁军事不少。这是朝中将来一等一的重要事情。大利所在,盯着此处的人物何尝少了?萧显谟大才,在坐粜事上开了一个口子,自然有许多人愿意萧显谟继续下去,好跟着因而成事…………然则禁军绵延垂百年,盘根错节,势力深厚,若无有力之人主持佐之,萧显谟的确是难以下这个决心…………三大王的确对显谟有招揽之意,但是本朝亲王虽然贵重,却不是有实权之人,其间更牵扯太子之处,显谟保持距离,正是恰如其分…………某家数代,深受国恩,此刻国事不振,却不能袖手旁观。倒是愿意助显谟一臂之力,共行检查禁军经费财计之事,只要显谟头,某便能遣人充实显谟衙署,大做起来。且朝野舆论清议,某也能助显谟一臂之力…………更不用说此刻东府秉政之位,正是家父。其间更可助力绝大。却不知显谟以为如何?”

蔡攸这番话,算是非常掏心窝子了。而且也说得相当直白无隐。一则在蔡攸看来,萧言是能治事之人,按照他的体认,这等治事之人与其打『激āo』道,还是少绕一些弯子比较好。二则就是蔡攸自从伐燕事后,投闲置散已经算是相当长久了。他是蔡京儿子,一路顺风顺水,何尝受过这等境遇?一旦惶恐,就自然有些沉不住气。这前度执政架子再也撑不住,爽爽快快的就全部倒了出来。说实在的,这番话要是給外人在侧听见,只能认为蔡攸大失曾任执政的重臣气度,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一些。不过蔡攸向来在这上头脸皮不薄,背后捅了自己老爹一刀之后还能腆颜再回去托庇于蔡京『mén』下,就连蔡京,也知道自家这个儿子虽然是文学之士,可实在是一个无行之辈。

蔡攸说完,含笑看着萧言,只等萧言赶紧说什么托庇于左右的话。却没想到萧言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半晌。蔡攸心下微微有些恼怒,但是这个时侯,就算他脸皮再厚,也不能追问一句萧显谟到底觉得如何?只能在那里捻髯故作沉静。

半晌之后,萧言才微微摇头“蔡学士当面,我就有什么就直说什么了…………此番言辞,恐怕学士未曾和太师参详过吧?现在汴梁都『mén』当中,想由禁军财计事生出风『bō』来的不少,但是这些人物当中,却不包括太师!明知再进一步,就是不测深渊,萧某虽愚,却还能看明白此事,今后这禁军财计事数字,萧某实不敢与闻!太师等当今有数之辈,总会对此事有所表示,到时候还请学士看看太师到底如何举措罢!话便如此,愚直之处,学士勿怪,萧某实在是有酒了,就此告辞。”

说罢拱拱手,脚步踉跄的就去远了。只丢下蔡攸在那里,气得脸『sè』铁青,胡须差都捻断了几根,半晌之后才脸『sè』铁青的蹦出几句话来“真是不识抬举!放此人在这等要紧位置上,真是暴敛天物!”

骂完几句,蔡攸才悚然一惊,突然想到,自家父亲之辈几个尖人物,这些时日,却未曾对此事有什么举措,他们到底在看什么火候?按照萧言意思,这禁军财计事,终要将他们牵扯进来,到时候这些人物,又会有所表示?

在这一刻,蔡攸忍不住都微微对自己觉得一惊看得明白通透的事情,有些怀疑起来。难道此事,蕴藏着绝大风暴,所以萧言才忙不迭的一定要避开此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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